吾名羿,乃帝夋手下将軍,随其征戰不數載,卻因功高震主而為其授了那彤弓素缯,命吾下界以扶人世諸國,吾雖憤慨,卻亦無可奈何。
彼時帝堯稱道,吾便助其征戰,又逢那十日并出,焦禾稼、殺草木,緻民無所食,吾掣長弓、引神箭,使那三足金烏落沃焦,讓這人間歸清甯。
可那惡獸兇神皆因十日而同出,為害世間,吾自當往,将其一一射殺,然吾正欲往那疇華之野,忽聞故友窫窳為那貳負同危所害,已然身死,天帝憐它,命六巫将其複蘇,卻不料變作那害人妖物,于弱水處吞食過往行人。
吾雖不忿,但聽聞天帝已賜罰于貳負同危,自也不好再說甚麼,隻能領了命前去尋那窫窳屍,待吾到得弱水見着它,卻已是認不出了,那模樣與吾熟知的寬厚仁善的正義之神截然不同,是一副兇獸模樣了。
吾到得它面前時,它嘴中仍嚼着人屍,吾不願它再以此身活着,且要受人诋毀,便也是以箭結束了它重來的性命。
除了窫窳屍,吾繼續向南,到疇華野尋得那妖獸鑿齒,其舞戈相戰,卻是不敵,便持盾而退,吾追至昆侖,将其射殺。
吾又往東至那青丘澤,澤中鸷鳥曰“大風”,其性情兇悍,卻并不主動傷人,不過其振翅則生風,使那牆倒屋塌,令人苦不堪言,吾不得已,便隻能送其往生。
南至洞庭,修蛇興風作浪,吾乘一小舟,至得湖心,見其頭顱,欲翻吾之舟,吾中其身數箭,然那蛇竟是不僵,至得去那腰間寶劍,将其分而為二,又烹其血肉,灼其筋骨,那焚灰累積,竟成山丘,名喚“巴陵”。
北達兇水,尋兇神九嬰,其可複生,唯同殺九頭方可絕息,吾與其搏鬥數日,終是了結了它,正欲滅其魂魄,卻發覺其中一頭之魂竟為善,懇請停于世間,隻道遊曆四方,吾便留此一頭,待有他用。
又至桑林,射封豨之腿,将其活捉,宰殺烹食,民大悅。
待返至堯都平陽,堯曾禅讓于吾,吾拒之,言道:“本為神靈,何做人王。”便返至不庭山,見帝夋,本欲離了人世,卻不料其因吾所射金烏為其妻羲和之子,貶吾凡人,不得再返。
吾不欲陷于人世糾葛,往昆侖丘尋西王母,彼時遇得嫦娥,兩心相許,結發夫妻,又收得一徒,名逄蒙,卻不料求得那仙丹置于家中,卻為其所觊,竟欲逼迫吾妻,嫦娥無奈自吞仙丹,隻身飛升月宮。
待吾歸家,已是塵埃落定,吾卻不知,被那小兒使桃木暗算,也是魂歸泰山,那後土娘娘瞧得吾生平英勇,便使吾可轉世為人,吾自當應下,入了那輪回之道。
我生于有窮族地,我族族長世代為射師,因仰慕羿之神名,我也為自己取名為羿,有窮羿。
我苦練射術,定要做這夏國之羿,彼時聽聞大禹身死,夏啟同伯益争那國君之位,我并未覺着定要幫誰,因此夏啟來尋我之時,便也未曾拒絕,與他同去攔那伯益之軍。
待見着伯益——或是稱為“伯益”之物時,我大為震驚,隻見那扭曲的赤紅牛身上長着一張蒼白人臉,周圍兵士說那便是伯益的模樣。
我見那妖物詭異,也未猶豫,彎弓搭箭,直取天門,卻被其堪堪躲過,隻見它雙眼直直盯着我,眸中神色似是震驚,又好似釋然。
我又見那夏啟竟化作人面蛇身,緊緊纏住伯益,也是跟上一箭,正中丹府,待那伯益将身死之時,它口中傳來二字“貳負”,聞言我如大錘貫腦,頭痛欲裂,眼前一黑竟是要昏死過去。
可我終是沒有倒下,我甯願那時便已絕息,我記起了一切。
望着窫窳頭上的那張臉,我幾欲自戕,卻又見着那便會夏啟的貳負,悲憤欲絕,拔出佩劍向他沖去,可沒了神力的我又如何會是他的對手,不多時便被按在地上,靜候審判。
可貳負并未殺我,隻是同我講了許多,他講當初我做了許多,射九日,殺六妖,可那人并不待我極好,反倒是堯成了天子,彼時神智并不清明的我沒有想起,是我自己拒絕了堯的禅讓,隻道是他奪了我的功績,搶了我的王位。
可這并沒有斷絕我對貳負的殺心,他卻也沒有殺我,隻是同我打賭,彼時我認為他是輕視沒了神力的我,後來才知,他是想徹底毀掉我,就同那窫窳一樣。
他同我賭,如今見着了他本身模樣,那些無知的人們是會将他唾棄成怪物,還是會把他捧上神壇,彼時我對他的厭惡已勝出一切,我自然是賭那怪物之說,可後來并非如此。
那貳負變作的夏啟成了夏國國君,而我仍是他座下射師,負責其王宮侍衛,無非是讓我明白,我殺不了他,我助其平了有扈氏,擄其人為奴,其餘部族自是收了心思,不敢來犯,往後,我便回了窮石,至其歲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