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時候,巫山院中。
巫陽看着山中打鬥,牙關緊咬,雙拳緊握,就連指甲嵌入掌中都如未覺,隻任由血珠滴落。
“既是如此擔憂,為何不出手?”一旁樹下正立着一個漆黑身影,瞧見那神女如此,不解開口問道。
“不可。”巫陽深吸一口氣,搖搖頭,複又往山下望去,“若是此時動了靈力,那西王母定會察覺,至少,待我度了這漫山族人。”
“往後,你會如何?”那黑影沉默許久,才再次發問。
“不知。”巫陽阖了阖眼,長歎一聲,“既然你說,她們能打破這天道,那便暫且信了罷,畢竟,因着九穗禾,你大抵是我們之中,唯一不為天命所囿之人了。”
樹下身影微微一動,似是眨了眨眼,接着緩緩說道:“諸位兄長的鎖鍊,我已解了,幸而他們還認得我,且托我帶句話,隻說已是在世間太久了,此後,随意。”說罷,便飄身回了院中。
“祀神緻福者,如今卻為弑神而活,這天,當真好笑啊。”巫陽感受着那人氣息逐漸消失,望着天穹自語道,“你說對吧,巫履。”
說罷再次看向那山中戰場,眸中神色有些不忍,雙唇輕顫,對着那成列詭人道:“小妹巫陽,此一生,愧對諸位兄長,怕也是無甚來生了,至此即為終焉,永别。”
說罷,目光一凝,緩緩伸手,指向那奢比屍所在之處。
“巫姑有令,神屍奢比,孽怨障目,為害世間。”
“殺之,無赦!”
“吼!”
狐火障壁内外,同時爆出數聲怒吼,隻見那圍障猛地爆開,半隻蛇身飛出,沒入那林中不見蹤迹,餘下的斷尾挂在那神屍耳上,顫抖兩下便沒了動靜。
奢比屍早已失了往日威風,折斷的右前肢無力地耷拉着,身上滿是狐火灼燒的痕迹,半張人面已被撕下,露出後頭的森森白骨,空洞的眼眶死死鎖住面前巨狐,似是有怒火在其中悶燃。
綏綏的狀況也好不了多少,左腿瘸着,瞧着大抵是骨折了,左耳也被扯下一半,将那半邊狐面染成鮮紅,身後九尾此時已去其四,除了被扯下的那條,餘下三條也不過隻是微微連着罷了,潔白的狐身亦是布滿血痕,觸目驚心。
容靈語正欲呼喊,就見身旁詭人長鞭已是揮出,她隻能看着那戰場被鞭影淹沒,伸出的手無力地僵在半空,淚珠自臉頰滑下,無聲落地。
正在此時,一道白影自那飛出,直直撞在了容靈語懷中,同時奢比屍的痛呼驟然傳來,伴着劇烈地轟響,那山地猛地出現一個深坑。
容靈語抱着失而複得的大狐狸,雙唇顫抖,竟是說不出話來,忽覺身後一陣大力傳來,身體竟是飛起,趕忙擡頭望去,隻見一個更為巨大的詭人正将她們托在手中,吓得一抖,差點掉了下去,幸而那詭人及時将她扶住。
“你是誰?”容靈語看着那詭人格外清明的雙眸,明白它并非傀儡,不由得出聲問道。
那詭人卻并未第一時間回答,隻是帶着她們來到了其餘衆人處,又将她們放下,這才轉頭加入戰場,容靈語發覺這詭人兵器亦是不同,竟是有着一青一紅兩條長鞭。
“巫鹹。”在詭人即将轉身之時,容靈語聽到它口中說出二字,不由得怔住。
巫鹹,十大祖巫之首,巫鹹國君。
生前,以其巫醫之術,護得國民千載太平,死後,便是化作詭人,亦要守這漫山殘魂得享來生,但,他自己呢?
眼前鞭影如網,将奢比屍牢牢困住,容靈語咬住下唇,趕忙俯身察看綏綏狀況,此時雖是變回人身,但那身上傷痕依舊,已是将那一襲白衣染作了紅袍,狐尾狐耳也未收回,皆是鮮血流淌,左腿也不自然地彎曲着,全身上下竟是沒一處好的。
容靈語瞧着屬實心痛又焦急,可自己也不會什麼醫術,隻能不斷将身上衣裳撕下,為她包紮身上創口,綏綏意識仍是清醒,隻是乖乖窩在容姑娘懷中,不時出聲安慰她,說自己是仙狐,很快便能痊愈的。
容靈語雖是聽着她這麼說,可心中憂慮仍是不散,鼻子抽抽,竟是要哭出來,大狐狸見狀,趕忙調動靈力,将自己的傷口封住止了血,又示意容小朋友再看,這才停了她的淚,可那面上心疼仍是絲毫未減。
綏綏還欲說些什麼,忽見容靈語猛地擡頭,左目藍光大盛,直直望着奢比屍處,輕道一聲“不對”,又将自己小心放在樹旁,提起含光往那兒走去。
大狐狸正欲出聲叫住,卻見容靈語背上傷勢已然痊愈,登時心中明了,稍稍松口氣,也是知曉自己如今身體狀況,是以沒跟上去,隻是略微阖眼,調動靈力為自己療傷。
容靈語走到方才的戰場旁,那兒如今已是成了一個深坑,而裡頭倒是有些過于安靜了,探頭往下望去,就見橫七豎八倒着許多詭人身軀,其上雖無太多傷痕,可已是無法行動,癱軟在地。
隻見奢比屍爪中正握着一個殘魂,正是方才巫鹹模樣,容靈語登時心下了然,這些詭人瞧着強大,可不過是以其内魂魄驅使,而奢比屍身為鬼王,處理這些殘魂自是手到擒來,不過是能拖延一時三刻罷了。
思及此,容靈語當即手握含光,一躍而下,落在奢比屍面前,那神屍見她到來,将手中巫鹹魂魄一扔,擡爪便向她拍來。
因着先前那一下偷襲,容靈語早已提防着祂的進攻,見其不過是正常攻來,想必是用不出之前那一招了,微微一笑,向旁一跳,輕松将那一爪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