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清如今住在恩師府上,便是沈府。
洛唐找到沈府,已是正午時分,累得直喘氣,回去的時候,一定要讓折清用馬車送她回去。
她敲敲門,門人探首,兩人對視一眼,洛唐先開口:“我是鎮國公府的洛唐,想見折相,我與她有約。”
有約與否,就在一張嘴。
但門人信了呀,特地将人迎進去。
“姑娘在太傅院子裡,先禀明太傅,您稍等。”
林府不大,似建了多年,牆角多有青苔,但仆人們走路無聲,亭台樓閣可見主人的雅韻。
洛唐在院外等了許久,裡面喊她進去。
洛唐抱着人參,同對方道謝,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探頭去看了一眼。
院子裡沒人,但樹木多,枝葉青翠,枝繁葉茂,夏日裡乘涼,十分涼快。
洛唐往裡走,咦,門口跪着一人。
從背影去看,脊背挺直,啧啧啧,跪都不會跪,罰跪的時候要彎着腰,不然多累啊。
洛唐喜滋滋地走過去,朝折清看了一眼,然後将人參塞給她:“給你,補身子。”
折清當即紅了臉,玉頸之上,彌漫着桃夭粉妍。
“你,休要胡言亂語。你來作甚?”折清故作鎮定,一雙眼眸似旋渦,靜靜地将洛唐吸了進去。
折清似跪了些時候,容色溫雅,可額頭上滲出些汗水,眼稍一抹紅,似是激動過後留下的痕迹。
她将人參還給洛唐。
洛唐凝着折清那雙眼眸,先因羞澀而彌漫幾分媚,待緩和後,便又是銳利。
不得不說,這雙眼睛很好看。洛唐一眼過後,撩起衣擺跪下,說:“我來找你道歉的,那日是我表姐不對,你别和孩子計較。”
折清挪開目光,冷淡道:“我未曾在意,你可以走了。”
洛唐跪下來,與她齊肩,驟然發現她的肩膀比自己高了些,她低頭去看。
嗯,腰長。
洛唐笑了,眉眼彎彎,一本正經地擡首,看向前方:“你跪多久呀?”
折清不言語。
洛唐說:“你若跪一個時辰,我就陪你跪,一人半個時辰,你覺得如何?”
“哪裡那麼多話。”
書房門推開,一女子走出來,墨色裙擺,腳步淩厲,吓得洛唐往折清身後躲了躲。
折清擡首,心中卻是輕輕歎了口氣,伸手遮擋住少女,她與恩師解釋道:“洛姑娘來找我的,先生莫要與她計較。”
沈懷錦看着她身後的少女,先是氣憤,接着又恢複冷靜:“那夜是你?”
“那夜?”洛唐犯傻,腦子快速轉動,很快就明白過來,忙解釋:“是我,但你放心我,沒有欺負她,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沈懷錦年過四十,兩鬓多了白發,眼中鋒芒讓洛唐繼續縮在折清身後。都是身處高位之人,折清眼眸平靜,看人時冷淡,但沒有紮刺鋒芒。
而沈懷錦不同,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洛唐聯想到後世的言論,就是這樣的人,殺了自己養大的學生?
她略一遲疑,沈懷錦就看向折清,“你可知錯在哪裡?”
折清阖眸,心中發顫,不知恩師為何當着洛唐的面詢問。她遲頓了須臾,身後少女怯怯出聲:“俗語說什麼當面教子,背後教妻,可你不該在我面前說她。”
沈懷錦蹙眉,“與你何幹?”
洛唐冷笑,這人的心思真讓人惡心,她疑惑問:“你當着我的面貶低她,是何意呢?”
折清周身一顫,少女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臂,口中振振有詞,明明害怕卻逞強。
沈懷錦一笑:“懦弱的鎮國公府竟然養了頭狼,滾。”
洛唐爬起來,抓住折清的手臂,又忙将地上掉落的人參撿起來,拉住她:“我有話同你說。”
折清颔首,與沈懷錦行禮,轉身跟随洛唐離開。
洛唐回頭看了一眼沈懷錦,微微一笑。
出了院子,洛唐松開折清,心中疑惑,但不能直接說,若說後來你先生殺了你,折清會将她當做瘋子。
她不得不隐晦說:“你先生對你好嗎?”
折清疑惑,少女舒展眉眼,憨态可掬,不像是有惡意,她便問:“你覺得她對我不好?”
洛唐呵呵笑了,不能說實話,随口糊弄道:“怎麼會呢,我就是覺得你這麼厲害,為何罰你跪,我覺得是在侮辱你、貶低你。”
侮辱你、貶低你……折清擡首,視線落在少女身上,目光沉沉。
少女絮絮叨叨:“我覺得你很厲害了,二十六歲,拜相了呀。你有今日的地位,說明你的行事方式有自己的風格,她不該管你了。”
“洛唐,你一身反骨。”折清冷冷地說道。
洛唐笑眯了眼睛,裝作無知道:“折相,你有沒有想過,她在罰你,為何讓我進來?”
這不是教女,是在貶低你,讓你極度自卑。她故意丢你的面子,讓旁人知曉,你折清再是高貴顯赫,在她面前,還是如蝼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