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襟危坐,坐在青布馬車裡。
馬車太小了,對面而坐,膝蓋抵着膝蓋。
路上颠簸,馬車車轱辘不穩,一颠一颠,兩人膝蓋擦來擦去。
洛唐偏了偏身子,可馬車一颠,又将她推了回去。她站起來想罵人,什麼破馬車,可一站起來,馬車又是一颠,整個身子朝後颠去。
一旁的折清明顯很沉穩,伸手扶了洛唐一把。
洛唐險些跌入她的懷中,她伸手扶着少女,手擦過她的腰肢。洛唐再度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幾乎出于本能地坐回原地,快速坐好。
罵人的話,憋回嗓子裡。
折清收回了手。
兩人都沒有說話。
洛唐紅着臉,發絲露出的耳朵都是紅紅的。折清不知她的變化,開口想解釋馬車,剛擡頭,就見到她紅通通的小耳朵,莫名可愛。
洛唐并非内斂之人,相反,性子張揚,不肯吃虧。此時沉默,又是羞澀,便露出了幾分少女萌生的可愛。
折清略思索一番,還是開口解釋:“馬車陳舊,回去的時候,讓酒肆送你回去。”
說起酒肆,洛唐十分感興趣,不免說道:“我也想做生意。”
折清見她眼眸清湛,肌膚粉妍,整個人瞧過去,青春年少。
她才是十五六歲,正是花苞開放的年歲,太小了。
這一眼,就讓折清萌生自己老了的感覺。她的眼中多了一分對晚輩的寵愛,認真說:“你想做什麼生意?”
“我會臨摹字畫,可以以假亂真的那種。”洛唐興奮地臉蛋發紅,她的技藝很好的。
前朝大儒的字畫,更是手到擒來。
“你上輩子是否真是神棍?”折清覺得不可思議,她要以‘騙人’為生。
洛唐反駁她:“不是騙人,就是模仿。買家買不起真迹,就會來買假的,你知道嗎?放在家裡有面子。這算騙人嗎?騙人指是買家不知情,先生是買家知情。”
折清點頭,算是有了新的認識,說道:“你若真做這等生意,應該在門口挂告示,皆為赝品。”
洛唐翻了白眼:“你很迂腐。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你懂嗎?”
折清說:“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洛唐吞了吞口水,方才的旖旎消散得幹幹淨淨,她嘲諷折清:“你不成親,是不是怕連累人家?”
折清:“……”
繞來繞去,又饒回來了。
馬車恰好在一間茶肆面前停下,洛唐先下馬車,掃了一眼位置,出于長街中間,生意必然很好。
她一面想着就伸出手,去扶折清。
折清看着伸過來的雙手,鬼使神差地将手遞了過去。
鬼打牆的一幕出現了。洛唐握住折清的手背,指腹微微撫過她的手背,然後等人落地後,順其自然地收回手。
她這動作,做得很熟稔。
折清不由想起蕭府裡的蕭瑟瑟,她經常這樣扶着蕭瑟瑟下車嗎?
洛唐哪裡知曉她的心思,她以前扶着皇帝下車的,折清身上氣勢威儀都不輸于皇帝,她惦記着茶肆意,一個恍惚就伸出了手。
收回手以後,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悄悄地湊到折清面前:“我問你啊,你是這間茶肆的東家嗎?”
折清:“……”
“小神棍,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洛唐說:“猜的,沒有任何實據,就是第一感覺。”
折清說:“人太聰明了,沒有權勢,容易遭人滅口。”
洛唐吓得捂住脖子,但她并非膽小之人,随後故作自若,得意地看着她:“我這個聰明人,你不想擁有嗎?”
折清身邊是有無數幕僚的,都是她的助手,但她不得不承認,洛唐的聰明,遠超她們。
且洛唐心思細膩,觀察力很好,這一點,很多人都比不上。
折清看她一眼,恰好此時上空有一團黑影砸了下來,她下意識拉着少女躲避一邊。
高空抛物讓兩人避之不及,洛唐被折清拉住,滾向一邊。
來不及挪步,就隻能滾了。
折清摔得臉色發白,洛唐躺在她的身上,毫發無損,她感覺自己躺在柔軟的地方,聽到一聲悶哼。
“有人掉下來了……”
“死人了……”
“怎麼會有人掉下來……”
洛唐爬起來,顧不及其他,伸手去扶起折清,折清托着她的手,借以站起來,然後腳踝處傳來鈍痛。
腳踝崴了。
折清沒有說話,忍着疼,鬓發淩亂,洛唐,莫名心疼她,可這時不是心疼的時候。
兩人面前躺着一人,腦漿迸裂,身下一片鮮血。
洛唐是不怕的,她什麼沒見過的,半夜鬼都見過,更何況是剛死的人。
但她扶着折清,伸手攬着她的腰,口中嘀咕一句:“得罪了,我扶着你。”
洛唐口中道是得罪,掌心貼在折清的腰間,目光轉到地上。
依偎着她的折清面色發白,此刻也忍着疼,握住她的手臂,朝地上看去:“你認識她嗎?”
洛唐搖首,“不認識。”
是一女子,長發披散。在這個時空,女子嫁人則會挽發,而未嫁女子,則會披散着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