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晚餐後,天色徹底暗了,走廊拉出電線,亮出院子的昏舊。
一個大浴桶突兀地擺在院子裡,光亮隻能照亮一小半,刺猬似的一團,剩下的部分隐得明明暗暗。
“為什麼做這麼大的浴桶,我一個人用不了這麼大的。”桑綠指尖輕碰桶沿上的毛刺,很硬很刺撓。
沙沙——
姜央推着一塊巴掌大的砂紙,一點點抹去浴桶上的毛刺,半天也隻磨下一小塊地方。“我隻會做這麼大的。”
意料之外的理由,桑綠忍不住笑了一聲。
姜央的手不小,但在浴桶的襯托下,小得有些可愛,她一絲不苟地在上面磨,來回的動作快速頻繁,沒有絲毫不耐煩,像個沒有情感的布娃娃。
這麼磨得磨到什麼時候?
桑綠也撿了一塊砂紙,手法生疏,貼上桶面,學着姜央的手法輕輕一推,卡住了。
雙手合攏,用力一推,挺立的毛刺扭曲泛白。
有效果!
桑綠大受鼓舞,壓着砂紙用力摩擦桶壁,忽地,一隻手扣住桑綠的兩隻手腕。“你别弄,好好看着就行。”
桑綠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手腕這麼細,姜央一隻手就能環住她一雙手腕,而且力氣也小,被扣住動不了分毫。
她不願姜央一人辛苦。“我可以的。”
“别浪費砂紙,很貴。”
姜央奪過她手裡的砂紙,又把地上的砂紙卷起來,壓在自己的小馬紮下,生怕她搶。
桑綠沒好氣地掙了掙手,沒掙開。“那你放開我,我不在這礙你的眼。”
姜央微微松開手,複而又捏緊。“别亂跑。”
“我就出去走走不行嗎?”
“外面危險,你容易死。”
“哪有這麼容易死的!”
姜央懶得解釋,敷衍小孩似的。“我沒空陪你出去,做個東西給你玩玩吧。”
“我不用你陪!”
姜央左手扣住桑綠的手腕,右手從小馬紮下取出一大捆細竹條,用腳踩住竹捆的一頭,兩指一抽,一根一直寬的竹條抽了出來。
動作靈敏輕快,少了一隻手,也不見遲鈍。
桑綠注意力被吸引。“你要做什麼?”
姜央單手持砍刀,抵住指甲蓋寬的竹條頂端。
桑綠怕她傷到。“你放開我吧,我不走了,你用兩隻手弄。”
姜央依言放開她,左手歸位,如有神助,竹條被切成數根小木棍,十指上下翻飛,竹片上的毛刺來回摩擦在她手心的繭上。
桑綠看着都疼。“我不出去了,也不想玩玩具。”
姜央聽罷不僅不停手,反而加快了速度。“很好玩的,你一定要玩。”
桑綠:……
不過幾分鐘,兩個簡易的風葉就搭好了。
竹制的風車?
怎麼兩個不一樣?
桑綠戳了戳其中一架風葉頂端的小窟窿,還是個漏風的風車。
咔嚓——
桑綠吓了一跳,偏頭看去,姜央正在用砍刀尾部使勁砸竹筒,強行将兩個竹筒敲在一起。“那個……是不是洞掏得太小了?”
姜央眉頭一皺,用力一砸,大力出奇迹,兩個竹筒一橫一豎緊密拼接在一起。她眉尾一挑。“一點都不小,剛剛好。”
桑綠無語,卻也摸出她一點脾性,這人真是受不了一點質疑,萬事都得順着才行。
能養出這種性子的,應該是全村的寶貝。
幾番折騰,竹筒組成一個長方體,裡頭硬塞了兩個一大一小的木制圓盤,與一個曲折的搖把連接。
桑綠好奇,這似乎是……齒輪?
姜央拿過桑綠手中的小風車,穿過竹子長方體的空檔,連接到一大一小兩個齒輪上,一搖動,兩個風車都轉了起來。
桑綠驚奇道,“這是手搖電風扇嗎?”
可搖把在風葉的另一邊,隻能一人搖,一人吹。
桑綠湊近姜央,殷勤地翻過電風扇。“你幹活,我給你搖扇子。”
姜央鼻尖一聳,拱起眉頭,覺得對方的智商難以言喻。“今天這麼涼,吹什麼風扇。”
“哦。”
桑綠悻悻松開,雙手壓在腹部,整個人都縮了起來,不再做多餘的言語和動作,看起來委屈巴巴的。
姜央似乎看不出對方的情緒變化,徑直走出了屋。
桑綠見她走遠了,手指壓在葉片上,狠狠拍了一下,快速轉動的風車吹走了她不少憋屈。“沒情商,真是木頭人,不,竹子人!”
半晌,姜央回來了,手上多了一個被敲開側壁的竹節,放在窟窿風車的下方,又拿出一小瓶陶罐子。“我教你怎麼玩。”
桑綠有點抹不開面子,别扭地撇開眼。
姜央掰正她的腦袋,強行抓住她的手操作。“把瓶子裡的紅色倒進去。”
滿是繭的掌心摩擦手背,微微一用力,比砂紙還難以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