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傑正在做夢。
他好像是在一片森林裡——他喜歡森林,但不是現在這個——一切都在哭,樹木默默流淚,野花抽抽噎噎,矮小的灌木低聲啜泣……沒有動物,世界扭曲而凝固。
你們為什麼哭?他問。
沒有回答,它們隻是哭泣。
這是一片既非白晝又非夜晚的森林,像有一朵永恒的遮天蔽日的陰雲籠罩着這裡,花草樹木浸沒在朦胧昏暗的詭異氣氛中,恐怖的壓抑感令人窒息。
但是小傑并不害怕,他向前走着,漫長的時間裡隻有千篇一律的景色。
忽然,隐隐約約地,他目之所及的最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背對着他在地上坐着,半倚靠在一塊石頭或者一根木樁上,輪廓身形有些眼熟……
U?他試探性地叫她。
沒有回應。
他向前奔跑試圖接近她,她的背影也的确越來越清晰,他甚至可以辨别出那波浪一樣的卷發彎出的優美弧度。
可此時毫無預兆地,整座森林以夢境特有的光怪陸離方式分崩離析,觸手可及的女子向下墜落……
U!他大喊。
在他感到自己也被失重感包裹随着整片森林崩塌而掉落下去時,一切又忽然恢複原樣——大地再次堅實無比,花草樹木仍然啜泣嗚咽——他急忙擡頭看女子原來所在的地方,卻空無一人了,好像從見過她開始的所有都隻是一場幻覺。
小傑遲疑而謹慎地向女子之前所靠着的樹樁走去,環繞一周也沒發現任何異常,他不明所以地撓撓頭,無意識地垂下眼檢查地面……
!!!
一刹那頭暈目眩——
蝴蝶的屍體。
他腳下踩着一隻死去的、帶着黃白斑紋的黑色鳳蝶,已經破碎被壓扁,下半翅膀上的圓環圖案酷似一雙毫無光澤屬于死人的、圓而大的黑眼睛空洞地注視着他……
U的眼睛。
小傑一下子毛骨悚然地驚醒過來大口喘息,思緒一團混亂:為什麼會夢到U?對戰時U那一瞬間恐慌又憤怒的眼神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誰?她又發生過什麼?
“做噩夢了?”
坐在一旁的薩茨移動椅子過來關切地詢問他。
“嗯?啊對。”小傑還有些驚魂未定,茫然地看着薩茨說。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恭喜你通過獵人考試,正式成為一名職業獵人了。”薩茨觀察到小傑并無傾訴自己噩夢的意思,于是伸出右手開口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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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座廳。
U看着不請自來在她身邊一左一右坐下的西索和伊爾迷,笑容中摻入少許困惑。
“怎麼了?”伊爾迷接收到她欲言又止的目光,轉過頭用無神的貓眼望着她。
你說呢?這麼空的講座廳哪有考生靠在一起坐的,真的沒有感受到來自其他考生驚疑不定的眼神嗎?U神色複雜。
“你要的東西。”她揚揚眉,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幫你保管了很多天呢。”
“真惹人誤會啊~”左手邊的西索瞥到信封,笑眯眯地插嘴。
是的,一個淡粉色蓋着火漆印章的精緻小信封,人們甚至可以想象出寫好一封長信的女孩是如何紅着臉認認真真地裝飾它盡力給愛慕對象留下更好印象的——U有時會心血來潮搞一些奇奇怪怪的障眼法。
“我明白了。”伊爾迷接過它仔細地翻轉着看了看,又擡眼直勾勾地凝視她,“結束後跟我一起回去嗎?我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結婚的事宜,媽媽會喜歡你的……婚後就不需要簽署合同可以直接共享情報,作為回報家族也可以替你無償殺人……”
啊不,我覺得你不明白……和你回哪去?不,我想你的媽媽隻是喜歡我的情報而已……不顧西索那邊已經笑出聲來,U默然注視了伊爾迷一會終于不得不開口打斷:
“嗯……伊爾迷,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一直都需要我提供的情報,而我并不需要拜托你們殺死誰?”
“這樣嗎?”伊爾迷慢吞吞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思索,然後又看向她,“你總會需要的。”
他不是在咒我吧?U不确定地想。
“或許吧,不過……”
“不過她已經有戀人了哦~”西索看熱鬧不嫌事大。
伊爾迷面無表情地看了看西索,目光又回到了U的臉上:“是誰?”
他的聲調平靜而恐怖。
“大概是帕斯卡爾或者帕格尼尼之類的吧。”U笑盈盈地攤攤手。
“如果你說的是那個新上任不久的副會長,那确實有點麻煩。”伊爾迷似乎對U各種離譜的回答都已經習以為常,反而還能根據其中的信息推出真正的答案,而他似乎正在對這個麻煩想各種将其解決的對策,“但是如果有委托,也不是不能……”
“不,伊爾迷,我和他隻是合作關系。”U的笑容已經染上了無奈,眼看快要挂不住,“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情侶。”
伊爾迷有時候是她所見過的最難搞的人,她真是怕了他了。
“這樣啊。”伊爾迷的神色看起來緩和了一些,一臉平靜地告誡道,“雖然隻是玩玩,但還是盡快結束比較好,揍敵客家才更适合你……”
“……”U的笑容快要凝固,不知道自己是該像聽笑話一樣笑出來還是和他解釋他想的完全不對,最終忽然注意到什麼,迫不及待地打斷了他,“伊爾迷,你上次的錢是不是還沒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