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視廳内,望月鸠莫名打了個噴嚏。
揉揉鼻子正在思考是不是有誰在罵自己的時候,手裡忽然被塞進了一杯暖乎乎的熱水。
他擡起頭,風見裕也剛剛直起身,左手中指推了推眼鏡,反射的白光擋住了眼中的神色:“我們還有很多工作需要你配合,生病就得不償失了。”
“……唔,謝謝?”
望月鸠的眼神中帶着幾分詫異。
之前在酒店對方态度那麼強硬,長得又一臉兇相,他還以為是那種很不好相處的人,現在看來倒是意外地好心。
就是可惜好感度沒加多少。
“雖然大緻能猜到公安找上來的理由……”
任務在前,望月鸠并不準備廢話,指尖輕敲着杯壁,直接開門見山道,“不過多少有些奇怪吧。我還以為你們會更晚一些出現,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不讓公安出馬的事情嗎?”
雖然記憶不完整,但和警方的接觸是最近這一個多月的事。推測出跟蹤自己的是公安後,望月鸠通過零星片段拼湊出了一些事情。
再加上新出不久的任務,他大緻猜到自己可能出于某種“考察”期,被盯得很緊那種。
可今天公安卻大明大方走了出來,毫不掩飾掩飾自己的身份,就差把“我不藏了”幾個字寫在臉上。
“……”風見裕也剛坐下,聞言有點沉默,“你已經忘記自己跟目暮警官說過的了?”
和目暮前輩?說過什——
等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麼,望月鸠也沉默了。
對哦,他和目暮十三剛見面,好像就委婉提過自己被跟蹤的事情。
雖然當時一無所知的自己,本意是想通過這個觀察警方的态度,卻也真真實實暴露了自己意識到被跟蹤的事情。
被監視的人都明晃晃點出監視者位置了,正常人都不會繼續裝瞎跟下去……不過這不是遊戲嗎?
之前沒怎麼交流過沒發現,現在想想,這些NPC是不是有點太智能了?竟然能記錄玩家的所有言行,并且一一作出反應。
望月鸠那副懷疑現實的沉默,落在風見裕也眼裡,完完全全變了個味道。
他左側耳朵上的藍牙耳機不斷閃爍,臉色逐漸從平緩變得嚴肅,聲音也沉下去幾分:“望月先生,請你如實回答一個問題——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們的監視。”
如果是為了消除懷疑,這題當然應該回答否。
不過事到如今說否也太沒有說服力了……望月鸠果斷開始謎語人反問:“風見先生,這實在是個愚蠢的問題。如果你我調換立場,面對那些經曆,你會相信公安能毫無保留相信自己嗎?”
為了表示真誠,望月鸠甚至克制住自己想要眨眼的沖動,紅眸一動不動,緊緊注視着對面的男人。
結果發現對方跟之前遇到的其他人一樣,額頭上莫名開始冒起了冷汗。
……不是,這裡的NPC是不是有點太虛了?
“之所以會跟目暮前輩提,完全是因為你們實在有點過分。”
望月鸠努力挖掘記憶中的細節,終于找到突破口,反手就是一口鍋扣下去,扣得理直氣壯。
“最開始明明隻有一輛車的,這幾天又忽然多出一輛。被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我連覺都睡不好,還以為是你們準備動手了。但又不想對你們出手,幹脆先下手為強,讓你們沒法繼續躲在暗處。”
說到最後,青年往後靠在沙發背上,彎着唇看上去有些小得意,似乎覺得自己的做法相當完美。
他下巴微微揚起,輕飄飄的語氣聽上去像極了在施舍。
“你們調查過我,就應該知道我的手段。但現在我們才是同伴,對你們這種小動作自然會寬容很多。當然,太過分的行為除外。”
……這是威脅吧,這絕對是威脅吧!
明晃晃表示自己知道他們的所有動作,隻是因為在忍耐限度内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後現在還明晃晃威脅了起來。
那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不就是告誡他們讓他們謹言慎行,不要惹到他嗎?
風見裕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那還真是謝謝你的寬容。”
青年這才滿意點頭:“這是我應該做的。”
風見裕也立刻又吸了一口氣。
他的藍牙耳機瘋狂閃爍着,也幸好這時聽到了上司的聲音,沒讓他被對方的嚣張态度氣到,及時想起了這次談話的真正目的,這才沒有失态。
“望月先生,”風見裕也盡量平靜地開口,“其他的暫且不提,請你回憶一下一周前,在米花商場,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
望月鸠覺得這個範圍有點寬泛,冷靜分析起來,“我記得當時那裡發生了槍案吧,能被公安說是奇怪,應該不是那種平常小事。不過很遺憾,我遇到的隻有這些。”
“那你有見過這個人嗎?”風見裕也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折疊整齊的證物袋,将有圖像的那面朝上,放在桌上推過來。
望月鸠掃過一眼,那是個打扮很奇怪的人。看拍攝地點顯然是室内,卻始終戴着寬檐帽、口罩和墨鏡,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盯了兩秒,而後搖頭:“不,沒有。這麼鮮明的特征,如果看到我的印象會很清楚。”
聞言,風見裕也頓時眉頭蹙起。
正垂下頭、認真聽上司吩咐的他沒有注意到,對面青年由于撒謊,拇指有些頻繁摩挲着紙杯邊緣,就連表情也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
——畢竟這個打扮奇怪的家夥,正是望月鸠自己。
這事說起來都怪組織。
當時Boss還沒下達要處理加利安諾的決定,身為成員之一,望月鸠自然有完成任務的職責。
雖然是研究藥物的,可能悄無聲息幹掉三個代号成員,他的能力自然不俗。組織宛如周扒皮,一點勞動力都不肯放過,那天恰好命令他和波本搭檔,合作幹掉一個被人工智能檢測、認定為組織叛徒的家夥。
這個任務定在白天,裝作睡覺從家裡密道出去的方法顯然不管用。所幸那時監控不算嚴密,原來的望月鸠又非常擅長易容,悄無聲息就能變成另一個人溜走。
至于為什麼男扮女裝……這完全是為了混淆視聽。
正常人都會将注意放在打扮奇怪的人身上,反過來也算是某種不在場證明。
隻要特意裝作踩點的樣子在案發現場晃,就能讓所有人的懷疑聚焦在這個身份上,本體做的事也就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反正負責狙擊的是波本,他隻負責找到目标、接近目标,并在目标身上放置标識,着實是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任務。
不過波本業務能力是在有待提高,動手都沒動全,人還沒死透,望月鸠不得不冒着風險,又捏着鼻子補了一刀。
但他很自信沒露出馬腳……況且時間過去都那麼久了,公安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望月鸠的紅眸微動,落在風見裕也身上。
對方問話的口氣,聽上去并不是懷疑他和這件事有關系,反而像是為了探究什麼,任何線索都不想放過的樣子。
但可惜,似乎是得到了什麼指示,風見裕也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甚至這場公安談話也逐漸接近了尾聲。
“今天就先這樣吧,望月先生,我們無意影響你現在的工作。”
說着,風見裕也把桌上的照片重新收回去,利落下達了逐客令。
不過在望月鸠即将關門離開的刹那,他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
“非常抱歉,我們暫時無法撤掉看守你的人手。或許你還不知道吧,今天在川崎别墅門口的那場騷亂,罪魁禍首是個叫赫伯特的外國男人,他是中東組織的人。”
“中東組織?”
門扉在身後合上,望月鸠咀嚼着風見裕也最後幾個字,莫名覺得有點耳熟。
半秒之後,他猛地想了起來,這好像就是他聯系上警方,一舉覆滅的那個犯罪組織……?
什麼嘛,原來赫伯特不是酒廠的人嗎。
望月鸠難得有些驚訝。
在霍蘭德的口中,赫伯特和他都聽從同一位大人的命令,所以望月鸠一直把人當成酒廠某條忠心耿耿的狗來着,沒想到根本不是。
可既然赫伯特不是酒廠的人,為什麼會和酒廠的人牽扯到一起?
……難道僅僅是為了殺他?
畢竟他們這次合作就是為了殺他,中東組織猝不及防被警方一鍋端,逃出去的肯定不多,找上酒廠達成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但很顯然,就算有赫伯特的狙擊,公安還是對他有懷疑。
犯罪集團手段向來狠辣,就算剩下的人不多,真要報複要除掉一個人,絕不可能隻有這樣的小打小鬧。
可這次望月鸠并沒有遇到非常極端的生命危險,說不定公安還覺得這場狙擊是在做戲呢。
看着進度沒有絲毫進展任務,望月鸠有些苦惱地蹙眉。
他不找痕迹摸了摸懷裡揣着的微型炸彈——這是魔術師從酒店順來的好東西,之前怕傷到普通人就沒有用上。
于是前台碰面相撞時,他們在公安眼皮底下悄無聲息進行了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