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閣内唯她們二人,素日鳳儀萬千、不容接近的長公主如今伏案而卧,毫無防備,側顔恬靜無害,如無辜稚子。
葉靈雨低眸,凝視良久,遂俯身将人抱起,一步步将她放到美人榻上。
喝酒果真誤事。
她擡手輕觸慕容鳳兮側臉頰,貼心的将一縷青絲别到耳後。緊接着,葉靈雨随手拿了張蒲團放于踏跺之上,倚靠榻沿,單手支着額頭,閉目凝神。
翌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來,将佳音閣照的亮堂。窗外枝頭落了兩隻喜鵲,叽叽喳喳的叫個不停。
慕容鳳兮努力睜開雙眸,可眼皮似乎過于沉重,令她幾度失敗。腦子暈悠悠的,乃是宿醉之症。她擡手亂摸,忽而摸到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心下暗驚,當即沒了倦意。
她睜眼一看,原來是某人圓乎乎的腦袋瓜。隻見葉靈雨伏在榻邊,似乎睡的很沉,眉間微蹙,略顯不安。
慕容鳳兮愣怔片刻,猛的坐起身,大驚的瞪着某個留宿在身側的某人。
動靜之大惹醒了葉靈雨,她擡起頭,對上長公主驚疑不定的眼眸,當即露出一抹溫柔如暖陽般的笑容,與身後逆着的陽光幾乎要融為一體。
“殿下晨安。”
慕容鳳兮迅速收拾好心緒,臉上的驚慌失措一閃即逝。
“你為何還在此處?”
“殿下不曾讓屬下離開,屬下不敢擅自離去。”
葉靈雨為自己辯解,甚至還含着一起委屈之意,堂而皇之倒打一耙。
慕容鳳兮那雙眸子中變幻萬千,最終化為沉靜。
她喜愛美色不是秘密,可也不曾留誰同房過夜。
慕容鳳兮是愛看這張臉,尤其是她的眼睛,可此刻卻覺此人巧舌如簧,怎麼說都有理由來堵自己。
葉靈雨乖巧的跪坐在側,臉色稍顯蒼白,且唇色清淺,身似紙薄,脆弱的仿佛一推即倒。
慕容鳳兮輕哼一聲,突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其擡頭直視自己。
“昨日宴席上,本宮未讓你離開那麼久,你還不是去了半日?怎麼就敢了?”
此人看似乖巧,實則心眼兒多的很。
葉靈雨迎着長公主的審視,長睫微微顫動。
怎麼還帶翻舊賬的?
“是屬下的錯,請殿下責罰。”
千言萬語,都不能平長公主的疑慮,主動認錯方能顯得她誠懇些。
雙方僵持許久,慕容鳳兮算是放過她了,未再追根究底。
此時,門外的急報打斷兩人之間的無聲博弈。
“啟禀殿下,刑部大牢昨夜闖入惡徒,已被侍衛拿下,可沒能留住活口。”
昨夜,刑部牢房内已經按照長公主傳的口信嚴加防範,不想還是着了江湖草莽的道,幸得挽救及時,沒讓惡徒得逞,可這條線索卻斷了。
刑部大牢内,長公主帶着一衆手下,風風光光的趕到,遠遠瞧見那賊人的屍體,将刑部當職一通訓斥。
“都是幹什麼吃的!為什麼不留活口?”
面對長公主怒色,刑部尚書頂着壓力上前禀告前因後果。
“啟禀殿下,原本已經将賊人擒住,可他突然掙脫揮刀自/盡。事發突然,臣等反應不及。”
慕容鳳兮暫且壓下火氣,令他将一夜的審問結果悉數上禀。
然而,被押入大牢的四名疑犯一問三不知,即便動用刑罰,也無人招認。至于那香料的由來,依舊是個謎,從正規渠道根本查不到。
審了一夜,并無所獲。
尚書帶領刑部等人颔首躬身,等待長公主訓斥。
這功夫,葉靈雨卻将注意力都投注在刺客屍體上。那賊人膀大腰圓,面貌窮兇極惡,眼下有道十字刀疤。
她将屍體翻過來,背後右肩也有處十字刀疤。
“他是犯過事兒坐過牢的人。”
刑部尚書回頭,當即呵斥,“那又如何?刺客屍體不容輕易挪動,你怎可擅自查看!”
不理會他的疾言厲色,葉靈雨直接看向慕容鳳兮。
“啟禀殿下,犯過事兒坐過牢的人出獄後很難找到正經營生,大多又會走上老路,做一些不法勾當。而交易這些勾當的地方需得十分隐蔽,例如鬼市。”
鬼市的生意錯綜複雜,買賣之間盤根錯節。她初到都城,便已經将各市摸過底。
在那鬼市之中,有處賭坊,名盛宣。平日裡看似隻是供那些賭客遊戲,實則做着更加上不得台面的營生,拿人錢财替人消災。
穿過西市,過一座獨木橋,之後便是鬼市。生活在這裡的百姓,要麼極為貧窮,要麼就是做不法勾當,官家還很難查到這裡。
葉靈雨本是領命前來查探賊人出自何處,臨近賭坊前卻聞到一股奇香。
她駐足片刻,回頭正是一家香料鋪子,鋪子老闆是位中年婦人,看不到任何夥計,也不曾看到客人上門,整間店鋪孤零零的立在那,無人問津。
葉靈雨靜待片刻,引起了香料老闆的注意。
婦人搖着團扇,笑意盈盈的出來迎客,“公子要不要買香料送心上人?就沒有咱們這找不到的。”
葉靈雨尋香而來,踏入鋪子時,香味從四面八方而來,好似上百種混合難辨。
“公子想要什麼香?翠雲香?還是蘇合香?”
葉靈雨直言,“曼陀花。”
婦人聞言微怔,随即笑語嫣然。
“公子要此香做什麼?也是巧了,怎麼都要曼陀?”
葉靈雨追問道,“近期還有誰來買過?”
“有是有……”
婦人欲言又止,“也是個男子,不過比起公子可是醜多了。”
葉靈雨掏出包碎銀給她,“香我可以不拿,隻需你告訴我何人買過曼陀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