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裡的紅包似乎還滾燙着,他進圈這麼些年,被重視過,忽視過,針對過,這卻是第一次,有人對他施與了如此純粹而細小的善意。
他一開始,不那麼喜歡謝雲初。
花天酒地,風流潇灑,千嬌萬寵長大,想捧誰就捧誰,自由自在,多麼肆意啊啊。
這樣的人,明明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這麼多天的相處下來,他竟然有種,兩人真成了朋友的錯覺。
飯總不能吃一輩子,就一份,磨磨蹭蹭地最多十分鐘也就吃完了。
謝雲初本以為兩人之間會尴尬,誰知殷恪順手把自己翻了很多遍的劇本扔給他,語氣懶散且極其自然:“正好我看了一上午也累了,你自己看,什麼細節不明白可以問我。”
剛因為刷了一上午超話覺得自己很累的謝雲初:……
他垂頭喪氣地翻開劇本,劇本被殷恪翻得并不新了,出乎意料的是,上面的标注卻不很密,隻是在關鍵點寫了幾個詞語,都不超過十個字。
謝雲初之前看過一個熱搜,曬的是某明星翻過的劇本。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心得和人設。
這正好是謝家旗下的業務,謝二爺心血來潮跑去看了幾集電視劇,私以為演技大概和營銷沒什麼關系。
但不妨礙粉絲們嗷嗷叫。
殷恪不知是習慣還是刻意,把字寫的很小,完全不影響閱讀。
他的字小卻任性,有種含蓄的龍飛鳳舞之感。
縱使天地狹小,囹圄一方,遊龍也能騰飛。
謝雲初自認為還挺文藝。
殷恪的聲音卻冷不丁響起來。
“你已經五分鐘沒翻頁了。”謝雲初第三次發呆後,殷恪終于忍無可忍地開了口。
他說自己看了一上午劇本累,卻也沒幹什麼别的事。
殷恪前兩年忙工作的時候特别自律,基本不怎麼看手機,這會劇本扔給别人了,自己摸着手機,怎麼都不得勁。
果然,窮是一種病,窮的時候養出來的性子,挺難改的。
他逼着自己将注意力從謝雲初身上移開,卻還是忍不住。殷恪一直很閑,不看劇本的時候尤甚。
謝雲初這個懶蛋,十五分鐘就翻了三頁,還不知道往沒往腦子裡去。
被抓了現行的謝二爺心氣一虛,随便指了個地方問殷恪:“這裡為什麼林玉蟬不直接殺了這人,殺了不是永絕後患?”
陳導演讓殷恪教謝雲初細節。
這壞學生倒好,直接開始摳原劇本的邏輯了。
還好殷恪對他的尿性十分知道了七分,他這個反應也在意料之中,耐心地給謝副導梳理起了前因後果。
謝雲初早就被殷恪的嗓音勾得魂飛天外了,哪還能聽到他講的内容。
殷恪察覺到他的失神,大學的時候追過殷恪的小青年小姑娘能坐滿一卡車。
謝雲初這幾天的不正常有迹可循了起來。
還貓時的不自在,偷塞的紅包,時不時的臉紅耳根紅。
一切都有了原因。
殷恪沉默了一下,實在沒想到謝二爺這麼純。他輕飄飄地開口,語氣捉摸不透:“聽懂了嗎,小謝導?”
小……小謝導?
謝雲初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他捏着劇本的一角,肩膀顫了顫,嘴唇翕動了一下不知該說什麼。
自然是沒聽懂。
他抿着唇,像是怕殷恪生氣,小心地把劇本遞到殷恪的手裡。
兩人的指尖一觸即分,謝雲初能摸到青年那泛着薄薄涼意的手。
而殷恪仿佛并不在意。
“沒聽懂?”他問,眉頭稍挑,“你第一天灌我酒的時候不是挺放松,現在緊張什麼?”
舊事重提。
謝雲初低下頭,頭發蓬松,能看到很小一個可愛的旋。
殷恪垂眸看着,突然有了摸一把的沖動。還挺像貓。
“我……”謝雲初一下子詞窮,腦海裡不由自主又回憶起了第一次見面自己那副遊刃有餘的模樣。
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謝雲初和關系親近的朋友們都放不大開,對沈蘊川和楚言時也是這樣的,此時碰上了殷恪,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殷恪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再逗他,将劇本放回謝雲初的手裡,溫聲又講了一遍。
殷恪平時說話是很平的,不會添什麼情緒,又由于聲音底子很好,清冽幹淨,總能讓人聽着很舒暢。
謝雲初聽懂了。
他本身就學的編導,專業知識是有的,雖然很久沒有參與相關工作,當年留下的底子已經夠他用了。
謝二爺冰雪聰明,眼睛亮亮地盯着殷恪,似乎盼他多講一些。
朱助理的電話冷不丁打了進來。
謝雲初随手接起來,不小心劃到了免提。對方的聲音沉穩客觀,透過話筒傳進了兩人的耳朵。
“謝總要去看看您,應該還有十分鐘就到了。”
謝雲初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