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普渡寺有守歲迎福的傳統，可惜賀映雪盤坐在大殿角落，聽着念誦聲撐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困了，早早回屋歇下，翌日被一聲稚嫩的呼喊喚醒。

“下雪了！”是寺中的小沙彌。

大約寅時開始飄雪，路面屋檐覆蓋薄薄一層寒霜，絲絲寒氣透過窗縫鑽進來。

她往手爐裡添了炭，裹緊厚披風才敢出門瞧瞧雪景，許是如今身子越發經不起折騰，冷風一吹她就受不住，又想着難得起這般早，要不要去大殿燒一柱頭香。

年初一估計人不少，她不喜和旁人接觸，但既然生活在這裡，總要習慣的吧。卻遲遲不敢往院外踏出一步，等李蓮花回來再去吧，有他在就好了。

猶豫着來回踱步之時，腳下忽然打滑，伴着一聲驚呼落進來人溫暖的懷抱。

“當心些，方才就看見你心不在焉的。”李蓮花扶着她站穩，一手仍攬住她後背不曾松開，“外頭這麼冷怎麼不在屋裡待着？”

她緩過勁兒來，護在小腹處的手被他的手掌覆蓋，内力渡入，渾身都暖融融的：“新年伊始，我想去上柱香。你何時回來的，可有受傷？”

他牽着她進屋，若是在蓮花樓，沒有多餘的人打擾，定要和娘子好好親昵一番，可這佛門重地，李大夫也知道得穩重矜持一些。

“阿雪這是不信任我呀，我如今功力已經恢複當初，想讓我受傷可不容易。”

“誰知道呢。沒準在上陣前又接了誰的茶，着了别人的道。”

李蓮花摸摸鼻子：“吃一塹長一智，我現在可有老婆孩子要養呢，凡事都會長個心眼的。咦，狐狸精去哪了？”

賀映雪抱着暖手爐懶洋洋地窩在榻上：“應該去百川院找吃的了……這麼急找它做什麼，你不打算跟我講講昨日的情況嗎？”

昨日啊，實在算不得是個大快人心的場面，窮途末路之人垂死掙紮，偏偏跟他們都還有些淵源，李蓮花擔心提起那人她會不高興，就簡單講了下她可能會關注的方面，領頭的幾個“高手”逐一落敗，皇宮裡的人質也都順利救下，後續事宜四顧門和朝廷都會出面處理。就是方小寶瞧着心情低落，不過安慰的事也輪不到他這個師父了。哦對了，喬婉娩打算接手四顧門擔任門主，雖說門主令在她手中，但她畢竟是女子，總會遭到許多質疑，可能需要他出面幫個忙。

“等事了之後，要回家去看看嗎？”他說今年去晚了，也不曉得嶽父大人會不會怪罪他。

她望着被他三兩下撥弄燒得更旺的一盆炭火，緩緩啟唇：“不會，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那些催促我報仇的聲音了。”

已過去十餘年了，他的贖罪，她出現以來他待她的好，爹娘在天有靈肯定也都看得到。

情意無需多言，他捏捏她柔軟的手掌，笑容溫和：“趁無人打擾，要不要出去逛逛？山下有廟會，人都集中在一處，咱們可以往人少的地方去。寺裡隻有素齋，一定沒吃多少吧？”

“的确一般，無了方丈說自從那次出事少了位大廚，他每餐飯食都減半了。”她反握住李蓮花小動作頗多的手，“我還是想先去大殿上柱香。”

手掌被攥着輕晃了下，像是撒嬌，李大夫很受用，卻也沒有輕易答應：“這會兒人擠人的，萬一磕碰到怎麼辦，而且煙熏缭繞的，聞着會很難受。放心，我已經去過了，正正經經的第一爐頭香。保佑娘子健康快樂，平安生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