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梨月開始,她的人生好像轉運了,日子越來越好,比她以前十多年的日子都好。
還學會了很多很多以前不會的東西,與梨月在一起的時候,心裡總是特别踏實,感覺不管遇到什麼事情她都有辦法解決,雖然她看起來也就是個八九歲的小孩。
其實,梅雪自己不知道,她确實有練劍的天賦,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删繁就簡,留下了整個劍舞最精髓的部分,最原始的劍術。
由于連玉一心研究她的世界大地圖,所以在傅衡和孟澤深收到榮媽媽邀請來春香院聽曲的時候,并沒有見到她。
傅衡本來還問了一聲,那個淘氣的小丫頭呢?
但被孟澤深踢了一腳,遮掩過去了。
喜歡逗弄兩下是一回事,萬一說漏嘴砸了人家的飯碗就不應該了。
榮媽媽給他們在後院單獨安排了一處院子,由雲柳全程作陪。
雲柳的琵琶彈的好,纏纏綿綿,訴請說恩,曲調婉轉,繞梁不散。
孟澤深靠在軟榻上,看着臨窗而坐的雲柳,又不動聲色地看了坐在那裡百無聊賴的傅衡一眼。
心道:真是對牛彈琴,雲柳的琵琶彈得再高超,湧溢出來的情誼再真切,在這麼一頭不通音律的牛面前,也是白費勁。
他們兩人之中,喜好音律的是孟澤深,上次來春香院,傅衡不過是個陪客的。
孟澤深在遊學路上會到浦州,一來是看望昔日好友傅衡,還有一個原由就是來聽聽名震南地的大家雲柳姑娘的琵琶。
若不是陪孟澤深過來,估計傅衡就是在浦州呆一年也不會來春香院。
孟澤深掩下眼中的情緒,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心底低歎一聲:神女有意,襄王無心。
這種注定是孽緣的緣分,他自然是不會幫傅衡戳破。
又聽了幾首曲子,他們便走了,除了剛進來的時候,雲柳跟傅衡道了一聲謝,再也沒找到說話的機會。
最後隻能笑着把他們送出院子,而一雙嫩白的手已經在衣袖下因攥得太緊被自己掐紅了。
果然還是奢望了,這樣的貴公子,眼睛裡怎麼會有她們這些低賤之人呢。
那天的相救,可能跟在大街上給餓了的乞兒抛幾枚銅錢一樣罷了。
誰會關心那個乞兒是誰呢?
對他來說,不過是那天順手救了個花樓裡的姑娘,又怎麼會關心這個姑娘是誰。
像她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心生妄念的。
生了,也不過是徒惹一場傷心而已。或是被他人所誤,或是自誤。
如今這般自誤,總好過日後被他人所誤。
雲柳斂了斂心緒,轉回身來,擡起手抹了一下臉,才發現不知何時竟流下了一行淚珠兒,黃莺見了驚慌道:“姑娘,你……”
雲柳接過她手裡的絹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幽幽歎道:“也不過是一場庸人自擾。”
黃莺看着自家姑娘剛剛第一次動心,就如此傷情,心疼道:“傅大人,不過是咱們這裡的長史。以前有些刺史也動過要納您進門的念頭,是您不願罷了。您主動一些,像傅大人這種少年郎君,又怎麼可能沒有機會。”
雲柳并未回應,隻是示意黃莺抱上琵琶,回去。
天上挂着一彎半月,把院中的樹木花草照出各種各樣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一陣風兒吹過,影子便兀自地晃動,變形,像一隻隻夜色裡的怪物。
兩人踏過這些不停變幻着的怪物們的身軀,一路回到牡丹園。
直到這時,雲柳才輕啟檀口,回答黃莺:“你不知道,長史于他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身份。不管是别人眼中,還是他自己眼中,他真正的身份都是魏國公府的公子。”
“我們大周立國兩百多年,像魏國公府這般跟着太祖打過天下,至今依然屹立不倒的家族,哪裡還有第二個,他這樣尊貴的身份,怎是我可以肖想的。”
“不過是放任了自己的心。”
“于他,我不過是一灘爛泥而已。”
黃莺不忍道:“姑娘,你怎可這麼說自己,您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别人不知道,黃莺一直跟着姑娘,最是知道的,姑娘跟那蓮花一樣幹淨純潔。”
雲柳低垂了眸子,道:“你也說了,别人不知道,在這種地方,誰又會相信,你真的是出淤泥而不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