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答應得很快,仿佛從未有過二心,從未思慮過其他。
帝骁似乎是笑了笑,但他的笑意太淺太淡,轉瞬即逝。
他将一顆半透明的珠子遞給青鸾:“将這顆珠子帶上,務必妥善保管,不到關鍵時刻不得外露,這顆珠子于你此番任務而言,有大用途。”
接下來,他向青鸾具體描述了此次任務。
這一次的任務與從前的一場戰争有關,乃為數百年前青丘國與華胥國在空桑發生的一場大戰,經此一役後,從來不曾下雪的空桑山竟終年大雪彌漫,天界幾次調查未果,因此禍隻殃及空桑,便就此作罷,可是近年來雪勢陡然變大,發瘋似的蔓延開來,頗有波及四海八荒之勢。
青要山位于天地間的最中央,可連此處都受到空桑風雪波及,其餘山河國度雪勢如何之大,自然可以想見。
天君交代下來的任務,便是查清空桑之雪由何而來,并徹底解決此患。
“待完成此次任務,你就算得上是為整個四海八荒謀得福祉了,我會将你之功上報九重天,此後再尋個機會為你求得封神。”
聽帝骁這麼說着,青鸾腹诽與其說是安排了一個任務給她,不若說是找了個封神的借口而已,就算她能順利完成任務,替四海八荒解患,這功德也沒有大到可以越級封神的程度。
想到這裡,她忽覺頭痛欲裂,怔了怔,一些記憶碎片鋪天蓋地而來。
她好像的确曾在一個久遠的夢裡經曆過的,關于那場詭異的空桑之雪,關于帝骁試圖利用此次雪患為她求得封神,甚至關于她内心的腹诽,覺得就算她将治雪的任務完成得漂亮,天君也不可能僅憑這個就給她封神。
這一切的一切,一如夢中那般,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發生着。
她感到一陣驚悚,因她想起那場夢的後續,她根本沒有解決空桑雪患,根本沒能完成任務,此後一直到帝骁繼任天君之位,她都沒有機會封神。
關于帝骁想要讓她封神的意圖,其實她早有猜測,并且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不必着急,認為倘若将來帝骁繼任天君之位,屆時給她封神豈不更加容易。
但她也知道,九重天上的形勢瞬息萬變,天君已許久不曾露面,無人知曉他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
也許明日他就不行了,也許他還可以撐個千八百年,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況且帝骁雖為天君繼承者的熱門人選,但熱門人選終歸隻是熱門人選,畢竟不是唯一指定繼承人,這其中就平添了許多變數。
帝骁從來都是有對手的,有很強勢的競争者正在虎視眈眈,譬如說他二叔帝高神的兒子帝垣。
青鸾有時在這青要山中閑得發慌,會坐下來梳理梳理這幾位神君之間的政治鬥争,以免大腦許久不動生了鏽,盡量避免一下自己提前得上老年癡呆的可能性。梳理來梳理去,她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倘若鬥來鬥去最後卻不是帝骁登上九重天的帝位,那麼不論是誰,恐怕他在九重天上的屁股都不會坐得太穩。
帝骁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以她對帝骁的了解,提劍掀了九重天都極有可能。
想到這裡她往往會緊張起來,若有一日帝骁真要提劍去掀了九重天,那麼她當如何呢?她是一定要跟着帝骁的,這根本毋庸置疑。
從化形那日起,便注定如此了,化形時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帝骁,此後無論去哪裡,她追随的人似乎便隻能是帝骁,盡管天地間沒有任何一條律令如此載明,妖這一生隻能跟随自己化形時第一眼看見的人,但這已成為她與帝骁之間的默契,是她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在自己心裡定下了這麼一條不可違逆的規矩。
如此,當機會來臨時,抓緊時機封神,避免夜長夢多,倒也很合情合理。
但是,倘若一切當真按照夢中那樣發展,那麼她思慮的這些都是多餘的。
因帝骁在她的夢中登上了帝位,成為下一任天君,接下來如走馬燈一般閃過的,是南荒魔氣之亂,還有焚燒了九重天宮的灼灼火焰。
而沒有完成此次任務的她,的确如她曾經所設想的那般,在帝骁繼任天君之位後,被他尋了個理由破格封神,然後跟随他一起到了九重天上去。
萬古寒涼的九重天宮,灼灼刺目的焚天火海,夢中的一切,仿若昨日親身經曆,她甚至感受到心髒奮力跳動時,牽扯出陣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