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樣長的一道光牆,似乎是以壁畫的形式,記錄着上古傳奇。
有許多耳熟能詳的傳說刻畫于上,當然也有一些她從未聽說過的故事,邁過光陰長河,靜靜地懸浮于光牆之上。
青鸾沉醉于這些傳奇的故事之中,不記得跟随小藍走了多久。走着走着,她猛然發現眼前的一幅壁畫,不複璀璨光華,整幅畫的色調陰沉黑暗,令人瞧着覺出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她停下步子,仔細打量這一幅與衆不同的畫。
畫面中,殘頹的屋宇與遍地的屍殍,都籠罩在極濃的黑霧之下,那黑霧裡還透着隐隐約約血腥的紅。亦或許,那是萦繞了億萬年也不曾徹底散去的血腥之氣。
顯然,這幅壁畫記載着一場讓後人無可想象的上古滅世之災。
所幸,在那一片死氣之中,尚有一抹生機存在。
她瞧見畫面的角落裡,有一道與這幅畫的基調極為不符的,極富生命力的,熱烈張揚的紅。
她眯了眯眼,隐約可以瞧出,那一道紅色身影,屬于一個年輕少女。
那少女似乎被一股力量逼壓得單膝跪地,卻依然挺直了脊背,倔強地仰起頭。倘若仔細去看,還能發現她持刃的雙手已然骨節泛白,不知是否大戰落敗後,依然緊握着武器不肯松手。
青鸾瞧着,忽覺心口一痛,随即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好像要從她喉間躍出來。
她擡手用力撫住心口,不知是否盯着那少女瞧得太久,竟瞧出了幻覺來。
她感到畫面中鋪天蓋地的黑霧仿佛活過來了一般,在天地之間翻湧着奔騰着,甚至一點點地往外溢着,好像要溢到這個世界中來。紅衣少女淩亂的發在濃烈的黑霧中飛揚,她嘴角流出的鮮血有一種刺目的紅,刺目得倒不像是血了,而是一簇簇的火光,在黑暗中灼灼燃燒着。那一抹紅仿佛點燃了青鸾的心火,于是她的眼中也映出一抹火光來。
星星點點的火光中,飛舞着破碎的彼岸花花瓣,花瓣掠過少女的指尖,燃燒着向天際飛去。
青鸾這才将目光從紅衣少女身上移開,順着花瓣飛舞的方向,發現在畫面的另一個角落裡,刻畫着一抹與那少女截然相反的淡藍色身影。
那也是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卻全然不是人類的模樣,也不同于青鸾所知的任何一個種族。
她雖裹着紗似的淡藍色衣衫,卻是人身蛇尾,看起來與女娲大神的形象有些相似,頭頂卻又生着鹿一般的角,臉上還嵌着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
瞧着這雙好看得有些驚心動魄的眼,青鸾竟覺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她看着她眼中蓄着的沉靜亘古的藍,好像已這樣看了千萬年。
情緒蓦地平靜下來,心髒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瘋狂跳動,青鸾仿佛溺在深海後終于被撈出水面的人,重重地吸了口氣,在将目光移到小藍身上時,她突然就明白方才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來自何處了。
細看起來,小藍頭頂的鹿角,以及它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與那畫面當中的神女格外相似。
雖不知那藍衣少女到底是誰,但青鸾總覺得,她身上有一種獨坐高台之上不染凡世塵埃的神性。是青鸾在現今諸神身上,哪怕是帝骁身上,也不曾見過的神性。
卻見小藍擡起前爪,奮力搭在光牆之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懸于半空之中的神女,它的眼中似乎浸了些淚,與光牆上的細碎浮塵一齊閃動着。青鸾看不真切。
但小藍顯而易見是有些難過有些傷心的,亦或許不僅僅是有些而已,青鸾有意想要寬解他,于是走過去,将手搭在它的腦袋上,“她是誰?我瞧着,或許是你的先祖?雖不知光牆上記載着過去怎樣一場災難,但好在都過去了,我想,你應該以她為榮。”
這一番寬慰的話都是青鸾根據光牆上刻錄的畫面自己揣度的,其實她也不知自己揣度得對是不對。不過在聽完她這番寬慰之語後,小藍的眼神顯而易見更加憂郁了,顯然她揣度得并不大對。
卻又不知問題出在哪裡,她将目光再次移到光牆之上,意欲重新揣度一番,卻見那些壁畫齊刷刷消失不見,留下一片空地,仿佛從來不曾出現。
随着那道光牆的消失,眼前憑空出現一個高台,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位全身都散發着輝光的女子,她盤坐台上,似乎并沒有為眼前的不速之客所擾,反而垂首慈憐地望着他們,眼中萦繞着悲憫。
青鸾神往道:“您就是女娲大神?”
“女娲大神?”那女子重複了一遍青鸾的問話,仿佛這是一個她已太久不曾聽聞的稱謂,然後,她微微笑道:“大神早已神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