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因喝得太快,被水嗆了好幾口,卻又實在太渴,一邊咳嗽一邊喝,直到将一整壺水都喝完,她才水壺遞還給侍女,怯怯地回答自己的名字:“我叫櫻兒。”
“櫻兒。”公主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然後牽起她的手,将她交給身後的侍女,“以後你就跟着我吧。”
站在後面的大祭司抽了抽眼皮。
他當然是想阻止公主的,同時還想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古水國尊貴無比的嫡長公主,怎麼能這樣不顧身份地蹲在賤民跟前,甚至還去牽對方的手?
不過轉念一想,她畢竟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隻是撿了個孤女做自己的侍女而已。說到底這都是她自己的事,他倒也沒有必要管這麼多。
況且……
他掃了一眼緊緊跟随在公主身後的近侍,回想起方才劍拔弩張的一幕,幹脆将一肚子的話憋了回去。
今天是他第一次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公主已不是十年前那個什麼也不懂,隻會對他言聽計從的小女孩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罷了。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上一秒他還在自己說服自己,公主畢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下一秒就見到她俯身在另一個難民面前蹲下,同那人說了幾句話後,她擡手摘下了自己華麗鳳冠上的一顆珍珠,遞到了對方手裡。
然後她站起身,走到另一人跟前,再次擡起手,毫不猶豫地從鳳冠上摘下一顆寶石,同樣遞到了那人手裡。
大祭司張了張嘴,愣住了。
公主就這麼一路走,一路将自己衣裳上的金葉和鳳冠上的珠寶全都摘下來給了那些逃難的人。
可是難民實在是太多了,即便公主将身上的值錢之物都散了出去,也還是有很多人沒有拿到。他們紛紛湧了上來,聚集在公主的周圍,一邊俯首磕頭,一邊哀聲懇求。
大祭司咬牙切齒地望着這一幕:“貪欲,這些人的貪欲永無止境。”
他原本想制止公主的,可現在他負手旁觀,偏要看看公主該如何收場。
卻見被人群包圍住的公主并未露出絲毫怯色,她轉首望了身邊的侍女一眼,朝她們點了點頭。
侍女們将随身帶着以備公主不時之需的金銀都散給了難民,然而這些金銀還是不夠,于是她們效仿公主,将身上的钗環首飾也都散了出去。
如此一來絕大多數人都有所得,隻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瑟縮在角落。他們當中有的人是不信任公主,還有的人是不敢上前争搶,隻能眼巴巴地坐在原地。
公主将目光落到他們身上。
腦海裡莫名響起一個聲音:他們不曾伸手索要,可她還是要給。
這麼想着,她擡步走向他們,站在他們面前靜默了一瞬,她打開手中的匣子,将祭祀祈福的金鸾取了出來。
“公主不可!”身後的大祭司再也穩不住了,他慌裡慌張地喊了一聲,卻被公主的近侍拿刀抵住了脖子。
宮廷侍衛們見此異動,紛紛拔劍指向那近侍,卻被大祭司擺手攔下。
那柄刀顯然是開過刃殺過人的,此刻橫在他的脖子上散發着森森寒氣,他毫不懷疑自己倘若敢輕舉妄動,這把刀真的會砍下他的腦袋。
犯不着把命丢在這裡。
便在這一陣混亂之中,公主已将金鸾的羽毛拔下,全都送了出去。
她回過身冷冷地注視着大祭司,風吹起她的裙擺,那上面已沒了金飾的點綴,因此變得薄而輕盈,可以自由地在風中搖曳。
“聽本公主令,自明日起京城需在每日的限定時辰内向這些逃難百姓開放,允許他們持手中之物進城交換糧食。這件事情就交給大祭司去辦。”她的聲音比她的目光還要冷峻,說完這句話後她仍舊直直地注視着大祭司,并沒有讓近侍将橫在他脖子上的刀放下。
果然如她所料,大祭司一口拒絕,滿臉的視死如歸:“公主,您方才将金鸾拆了分給他們,此舉本已犯了叛國之罪,老臣怎還敢依您之令向這群人開放城牆?這群刁民自會有人捉拿,至于您之所為,陛下也自會裁決,老臣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