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什麼意思?”青鸾順着小傀儡所指的方向望去:“難道帝骁在屋頂麼?”
可來的時候她并未看到屋頂上有人啊。
小傀儡歪着腦袋觀察了一下青鸾,似乎對眼前這個陌生人做了好一番判斷,最後決定相信她,于是搓了搓手按下一個機關,頭頂處的木闆應聲而開,在青鸾面前垂下一道階梯來。
青鸾往後退了一步,擡頭望向木制階梯的盡頭,這才發現這間煉器室中還藏着一個小小的閣樓。
“他就在這上面嗎?”青鸾伸手指了指黑漆漆的閣樓,壓低了聲音詢問那個小傀儡。
小傀儡依舊瑟縮在桌子底下,隻探出一個腦袋觀望着青鸾,也不知它是否真的能聽懂青鸾的問話,反應了好一會兒,它才機械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啦。”青鸾覺得這個小家夥當真可愛,彎下腰笑着朝它道了聲謝,舉着夜明珠朝樓上走去。
比起樓下擺放着各式器具的房間,樓上的空間更像是一個工作台,煉器所需的一應用具都堆放在這個小小的閣樓上,可以說是十分雜亂,而在這樣一堆雜亂的工具背後,藏着一個倚牆而坐的身影。
這是帝骁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态出現在青鸾面前。
脆弱,孤獨,落寞而且無助。
他好像一個被抛棄了的孩子,将自己封閉在與世隔絕的空間裡,害怕外界的事物會再次傷害到他。
這令青鸾莫名想起樓下給她指路的那個小傀儡。
她緩緩靠近帝骁,輕輕喚了一聲:“帝骁,是你嗎?”
帝骁依然沒有回應她的呼喚,他倚靠在角落裡,垂下頭将自己的臉龐掩藏在發絲的陰影中。
青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受得到他的悲傷。
對他來說,或許此時的無言并非無言,而是已不能言。
他已經沒有力氣同青鸾說話,這股悲傷如同一個看不見的漩渦,正拽着他往漆黑令人窒息的海底去。
青鸾沉默着站了一會兒,避開堆放在眼前的煉器工具,深一腳淺一腳朝帝骁走去。
猶豫了一下,她貼着牆沿在帝骁身邊坐下。
此刻坐到了帝骁身邊,她才聞到自他身上傳來的酒味,詫異地扭頭注視着他,便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目光中泛起了一絲心疼。
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帝骁這樣的人借酒消愁?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此刻坐在這裡,是不是喝醉了的緣故?
“你來了。”就在青鸾思忖着要怎樣才能将醉酒的帝骁帶回寝殿時,他忽然開道:“你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原本青鸾并不十分确定,帝骁到底是隻淺酌了幾杯,還是已喝得酩酊大醉,此刻聽到他這一番話,她倒是十分确定了。
這樣委屈得近乎撒嬌的聲音哪裡是平日清醒的帝骁能夠發出來的?
青鸾聽得心肝都顫了一顫。
他當真像極了一個受傷的小孩,此刻像是将她當成了母親,看似是在詢問她的來意,實際卻是在責怪她為何現在才來。
“我來陪陪你。”青鸾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原本想勸他回去,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不出口。
等他不那麼難過了,也許自己就回去了吧。
兩個人皆不再說話,倚靠着冰涼的牆壁,沉默地并肩坐着。
閣樓中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便是青鸾手上的夜明珠。
夜明珠所發出的光芒并不算亮,朦朦胧胧地籠罩在帝骁身上,在他的眉眼發梢灑下一些星星點點的光暈,越發襯出些蕭索之意來。
青鸾其實是很不喜歡酒味的,但是從帝骁身上傳來的酒氣并不濃烈,它們若有若無地飄進青鸾的鼻尖,混合着帝骁衣衫上的竹葉清香,竟然有一些好聞。
此刻的帝骁不再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神君,他落入了凡塵,被禁锢在這樣一方黑暗的空間裡,顯得那樣可憐。
青鸾沉默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真正安慰到他,最後隻能咬了咬唇,默默将目光移開。
其實她現在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帝骁這麼多年來将她養在身邊,明擺着隻是為了那顆能夠複活阿媱的心髒,将她當作一個暫時存放那顆心髒的容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