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的亮光映照着青鸾蒼白的臉龐,顯得她臉上的那一道傷痕愈發可怖,路之遙端着那個小盒打量了她半天,始終沒有給她上藥。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開口問她:“疼嗎?”
青鸾被他這個問題問懵了,歪着頭感受了半天從臉頰傷口傳來的灼熱刺痛,才不是很笃定地回了他一句:“疼……的吧?”
她臉上的傷其實并不算輕,她也許是該疼的。
可這個傷與跟大言合虛神交手時所受的傷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自從那日與大言合虛神一戰,在鬼門關外走了一遭之後,她便不太能感受到疼痛了。
路之遙安靜而專注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他俯下身來,擡手撫上青鸾的臉頰。
一股熱流順着他的掌心流淌至她冰涼的臉上,她感到一陣溫暖,傷口也酥酥麻麻的不再如方才那般刺痛。
“這樣捂一會兒就不疼了。”
他輕聲對她說。
青鸾張了張嘴,想說她其實并不太疼,擡頭望見路之遙專注的目光,又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有些微妙。
于是欲言又止,倒不知此時該不該開口說話了。
路之遙自然察覺到了青鸾的局促,他将撫在她臉上的手移開,低頭取出散發着淡淡幽光的藥膏,用指尖輕輕勾起一塊,一點一點地塗在她的傷口上。
他的動作十分輕柔,以至于青鸾在上藥之時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反而有一些酥癢,讓她忍不住想笑。
绛色衣袖偶爾拂過她的鼻尖,捎來一股說不出的好聞味道。
青鸾吸了吸鼻子,抿嘴打量着眼前認真為自己上藥的路之遙。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眉眼之間萦繞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哀傷。
他為她上藥時的專注神情讓她覺得似曾相識。
海風掠過回廊,穿過窗戶,拂過她的臉龐,帶來一陣令人感到舒服的涼意,她不禁眯了眯眼,心中生出一些許久不曾有過的惬意。
“好了,這幾日臉上不要碰水。”路之遙上完藥後便轉過身去,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桌上的各種器皿,背對着青鸾道:“明天晚上再來此處找我為你換藥。”
這麼麻煩,還要換藥?
青鸾在心中腹诽,嘴上卻什麼也不敢說,站起身來再一次幹巴巴地向他道謝。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鼓起勇氣問一問路之遙,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替她療傷之時,一個紮着漂亮發髻的小姑娘抱着一束花從裡間走出來,光着腳站在原地,對着路之遙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爹爹。
青鸾虎軀一震。
看來那些說書人的消息還是有些滞後。
她從未聽任何人提起過,路之遙竟然有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那小姑娘似乎是有些犯困了,揉揉眼睛望向青鸾,棕色的眸子像琥珀一樣好看。
與青鸾對望了一陣,小姑娘再次開口,依然脆生生的:“姐姐,你好漂亮呀。”
青鸾再次虎軀一震。
她覺得自己的心化了一瞬。
“爹爹,這個漂亮姐姐是誰呀?”小姑娘轉頭望着路之遙,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問。
“怎麼又光着腳跑出來?”路之遙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皺了皺眉走向她,俯身将她抱起:“好了,回去睡覺。”
女孩趴在路之遙的肩頭,沖呆在原地的青鸾燦爛地笑了笑,擡起胳膊揮了揮手。
直到兩人進入裡間關上房門,青鸾才反應過來,自己就這麼水靈靈地被路之遙晾在這裡了。
而他似乎是……
回去哄孩子睡覺去了……
?
一陣冷風吹過,青鸾打了個哆嗦,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默默轉身離開。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回去消化消化。
可惜今夜注定不能太平,沒有時間讓她将發生的事情慢慢梳理。
青鸾在回自己房間的路上忽見一道身影自回廊盡頭閃過,原本她不欲理會,可在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的時候她突地感受到心火異動。
蟄伏在心底的那一束火焰不待她的召喚便自行燃起,仿佛感受到了來自同伴的呼喚,隐秘而有規律地晃動着,做出一些難解的回應。
顯然方才在走廊盡頭閃過的那人也能掌控心火的力量,且對心火力量的掌控已經十分熟稔,唯有如此才能喚起青鸾體内心火的共鳴。
這海上仙宮可真是卧虎藏龍。
青鸾原本以為世上隻有她一人可以催動心火,且她本來就對這一陌生而又熟悉的力量的來源感到疑惑,此刻碰見一個如她一般能夠使用心火之人,豈能就此放過。
輕輕歎了口氣,她順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