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淺原本不是她的對手,但極淵劍為他擋去了大部分的傷害,他布陣的速度極快,陣法生生滅滅,令在一旁觀戰的千歌眼花缭亂。
千歌扶着牆壁站起來,在陌淺為她布下的守護陣法中喚着他的名字。
為什麼會這樣?
那個被關在這裡的女子不是他的母親麼?
他不惜被陌離發現也要來到此地,不就是為了見母親一面麼?
可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陌淺聽不見千歌的呼喚,母親的嘶吼聲與光刃劃破空氣的聲音交織在他的耳畔,讓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可他現在必須保持冷靜,否則就會同眼前的母親一樣。
失去記憶,失去神智,失去感知,變成任人操控的傀儡。
陣法在他的指間生起,搖曳着光輝奔向他的母親,在她的身上熄滅,炸出一個又一個血洞。
極淵劍原來是他用來自保的,而他将用自己與曾經的母親都最擅長的法陣之術殺了她。
最後一道散發着冷光的法陣旋轉着擊中了她的眉心,她瞬間化為了一灘爛泥,轟的一聲倒下。
在向後倒去的那一刻,她猩紅的眼眸變回了湛藍,似乎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擺脫了不受控制的癫狂狀态,神思恢複清明的她含着淚望了陌淺最後一眼。
與此同時陌淺也似脫了力,他握住極淵劍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的血與母親青色的血交織在一起灑在劍身上,令原本聖潔無暇的極淵顯出一股妖冶的殺戮之氣。
密牢重回黑暗,唯有保護着千歌的那道法陣散發着微弱的光。
千歌僵硬地站在法陣之中,望着面前血腥的場景瞪大了眼。
片刻之後,陌淺轉身持劍走向她。
“你知道陌離為什麼要讓那銅盤吸食我的血嗎?”
他的聲音毫無波瀾,平靜得近乎麻木。
“因為他想利用那個上古法器,讓我變得像母親一樣,成為失去神智任他操控的傀儡。”
說到傀儡二字,他的語氣略顯遲疑。
“不對,與其說是傀儡,不若說是一件絕佳的兵器,一件足以助他掃平四海八荒,殺上九重天宮的兵器。”
千歌被迫接收着這些駭人的信息,目光越發驚恐。
陌淺繼續道:“每次陌離打着為我療傷的旗号将我囚禁在密室中的時候,都是在嘗試與那上古神器簽訂契約,剝奪我最後一抹意識,讓我成為沒有神智的兵器。”
“就像母親一樣。”
他的聲音在千歌聽來浸染着無盡的哀涼,于是她的目光逐漸由驚恐變為心疼。
她心疼地注視着緩緩向她走來的陌淺:“所以你才要殺了你的母親,就是為了不讓她變成陌離制造殺戮的兵器?”
陌淺揚起唇角笑了笑,那笑意裡也盡是蒼涼。
“母親已被煉為神兵,整個東海隻有擁有後神血脈的我能夠在她尚被鎮壓于此的時候殺了她。否則,一旦她離開此地,在陌離的控制下大開殺戒,便是九重天上的神君也鎮不住她了。”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陌淺擡步邁進他親自布下的法陣之中,站在千歌面前,擡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
他的神情一如從前那般溫柔,望向千歌的目光裡也泛着心疼。
下一秒,他将極淵橫在了她的脖間:“所以千歌,你願不願意幫幫我?”
“我不想變成母親那個樣子,不想變成一個失去自我意識的兵器。”
“你也知道的不是嗎?鵸鵌一族可防厭禦兇,你可以幫我恢複清明,讓我擺脫陌離的控制。”
“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些委屈,還有一些莫名的蠱惑,讓人聽着心軟。
在他一聲又一聲的問話中,千歌的心也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何為心痛。
心髒好似被人高高捧起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她并沒有催動心火,可是心火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胸膛燃起,焚燒着萦繞在她心間的諸如失望、感傷一類的情緒。
終于,在心火燃燒得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加猛烈的時候,她擡起頭對上陌淺的眼眸,輕輕地道:“對不起,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