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宣是突然失蹤的。
至少對于青鸾來說,他是突然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裡。
她記得那是一個極為寒冷的冬天,帝宣最後一次來青要山中尋她,同她分享了自己近段時間研究法陣的煩惱。
那時他正在思索着該如何将生滅之陣的力量發揮到極緻,還從青鸾那裡得到了靈感。
他誇她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姑娘,并且告訴她自己為她準備了一份禮物。
想到這裡,青鸾突然怔了一怔。
是了,帝宣在失蹤之前曾為她準備了一份禮物,還說下次再來找她時會親手交給她。
可是從那以後,帝宣就再也沒有來過。
那年冬天帝骁似乎也很忙碌,他直接宿在了九重天宮,經常十天半月才回青要宮一次。
青鸾獨自在青要山中度過了那年寒冬。
她沒能等來帝宣。
她那時想,一定是四海八荒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就連帝骁都沒有時間常回青要宮中,帝宣遲遲不來也是情有可原。
他應當也是被那件大事絆住了手腳。
那時的她對外界之事還沒有什麼概念,完全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也不敢貿然打擾帝骁。
就這樣一直忍着,等到了來年春天。
等到嚴冬已去,草木複蘇,那樁大事似乎也得到了了結。
帝骁帶着一身疲憊回到了青要宮,難得的換上了常服,連着幾日都沒有去九重天宮。
青鸾見他似乎不那麼忙了,尋了一個他心情不錯的時候,鼓起勇氣向他詢問帝宣的下落。
雖然帝骁一直都待她很好,可她與他相處時并不是全無顧忌,甚至有時同他說話還得小心翼翼。
就譬如此刻,向他詢問他的死對頭的下落。
世人皆知,武羅神君與長輝神君一向不和。
因為他們二人實在是太像了。
同為天君之孫,同樣天賦異禀,都是萬中無一的天之驕子,就連獲得神君封号的時間都差不多。
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注視着他們的一言一行,議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人們就會發現,原來同樣優秀的兩個人,還是有一些顯著區别的。
長輝神君的母親煥鸢夫人來自一個天下聞名的遠古仙族,家族底蘊十分悠遠,其中一些秘傳絕學便連天君都不曾聽說一二。
父親與母親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強大的家族給予了帝宣許多的底氣,讓他知道即便自己不争不搶,這世間的一切美好事物也會奔他而來。
所以他永遠都是溫和的。
像春天迎面拂來的第一縷微風。
而帝骁與他大不相同。
他的母親隻是一介卑微凡人,不僅不能帶給他任何的倚靠,反而與妖物苟且,甚至還生下了一個孽障,被天君親自打入了龍淵之獄。
從此他成為衆人恥笑的對象,便連他的父親也因此厭惡他,将他獨自扔在青要山上不管不顧。
所以帝骁從來都是冷冽的。
他像是萬年不化的堅冰,身上總散發着拒人千裡之外的寒意。
他似乎很少笑,就連目光都是冷峻的。
因此就連與他朝夕相處的青鸾有時同他說話都免不了小心翼翼,遑論其他人了。
于是在衆人眼中,這兩個同樣天賦異禀的神君還是有了高下之分。
人們自然更喜和煦的春風而非萬年的寒冰。
帝宣成為帝骁争奪天君之位路上的最大對手。
所以青鸾向他詢問帝宣的下落,的确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她醞釀了許久,鼓足了勇氣才向他開口,帝骁的反應倒也如她所料。
他淡漠地擡起眼望了一下她,然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知道。
她還想繼續追問,他卻避而不談。
青鸾從那時起才開始真正擔心帝宣的處境。
她不知道他是遇到了什麼危險,還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就這樣突然消失,便連九重天宮都仿佛遺忘了他的存在。
偶爾青鸾同帝骁一起參加宮宴,卻再也沒有在宴上見到過帝宣的身影,也不曾聽到過旁人對他的議論。
他像是人間蒸發了,全世界似乎隻有她一個人還記得他。
經年已逝,如今通過心火得知他的下落,她不能不激動。
雖然看不太真切,但心火已經給她提供了足夠多的信息。
她知道帝宣曾經去過大荒,還持黑白雙劍對戰過始祖之息。
這便夠了。
她擡起頭來,望向眼前的虛空,那裡仍舊燃燒着無盡心火。
“我要去一趟大荒,親自會一會那魔族始祖之息。”青鸾沒有發覺自己的聲音也染上了些冷冽:“在那之前,陌離的确不能死。”
她轉頭對千歌道:“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設法離開這裡,不能讓九重天的人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