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女的聲音在幻境中流淌,猶如積年冰雪融化,潺潺淌過春日,然後在盛夏裡徹底消亡。
青鸾難以形容聽見凰女聲音時的感覺。
她隻覺得那聲音萬分飄渺,令她莫名感到恍惚,似乎下一秒就會随着她的聲音一起融化。
幻境中帝宣二人跟随在凰女身後,來到那座生長着萬古冰蓮的峭壁前。
凰女微微垂首,示意他們可将帶來的花兒種在這座峭壁之下。
帝媱驚喜地道了聲謝,蹲下身便開始忙活起來。
帝宣卻面露不安之色,轉身對凰女道:“此乃昆侖聖物所在之地,我們帶來的隻不過是一朵無名野花,将它植在此處是否會污染聖地?”
凰女搖了搖頭:“所謂昆侖生物,不過是有幸沾染了上古神息的法器,才會擁有世所罕見的威力。”
将目光移到帝媱手中的那朵白色小花上,她笑了笑:“我見你們帶來的這朵花似是将啟靈智,若是啟了靈智,它便是一個擁有完整靈魂的生命了,這是任何聖物法器都比不上的。”
帝宣聽完她這番話後思索了一下,然後專注地注視着她:“凰女的意思是,再珍貴的法器也比不上擁有靈魂的生命,哪怕這個生命隻是一朵不起眼的野花?”
凰女似乎沒想到帝宣會就着這個話題繼續追問下去,微微怔了一下,随後别過頭去:“這隻是我自己的一點拙見,讓神君見笑了。”
四海八荒不同種族有高低貴賤之分,九重天上同為仙神也有血脈之争,這天下萬物早已被分為三六九等,低賤的生命壓根不能與神聖的法器相較。
凰女的這一番話在出生于九重天宮的帝宣聽來的确是有些驚世駭俗了。
不過對于這樣另類的觀點,他覺得自己似乎并不排斥,正欲繼續開口時,忽然間一陣大風刮起,緊接着幾道黑霧從風中破出,發出尖利的聲音在山間沖撞。
“這是何物?”帝宣将帝媱往自己身後一拉,當即祭出法陣。
然而此時的他遠遠不及與青鸾相遇時那般強大,法陣在黑霧一下又一下的撞擊中搖搖欲墜,很快便瀕臨破碎。
火焰在這時燃起,刺破了黑暗,照亮了帝宣的眼眸。
法陣的光芒破碎消逝的一瞬間,灼灼火焰立起一道屏障,将帝宣二人團團圍住。凰女則立于火陣之外,雙手結印召出一道冰凰虛影。
藍色的冰凰與紅色的火焰在皚皚雪山間顯得那樣奪目,它們将黑霧碾碎的同時,生長在萬丈峭壁間的冰蓮似乎也有所感應,天邊傳來一道鐘聲,緊接着柔和的光芒從天而至,籠罩在衆人身上。
破碎為塵的黑霧在光芒中消融,它們在徹底消失前做出最後的掙紮,發出類似哭号的尖銳聲響。
狂風驟降,凰女與帝宣同時布陣護住這片山脈。
随着黑霧的消散,凰女方才釋放出的那些火焰也随風而散,然而她紅色的裙擺仍舊在風中張揚,給帝宣一種她仍在火海當中的錯覺。
風掀開了她覆在臉上的薄紗,帝宣仰起頭,看見了她的面容。
可惜青鸾并沒能透過帝宣的注視瞧見凰女真容。
便在帝宣眸中清晰地倒映出那抹紅色身影時,整個幻境瞬間充斥着白光。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即便眼前的景象隻是始祖之息複刻的帝宣記憶,青鸾卻似乎仍然能夠隔着千百年光陰,感受到帝宣精神的波動。
這一股波動擾亂了整片空間,形成了破碎的時空漩渦,等到始祖之息将幻境恢複時,青鸾眼前所見仍然是那片昆侖雪山。
隻是時間明顯已經往前流淌了一大截。
此時幻境之中已經沒有凰女的身影,隻有帝宣與帝媱兩個人立于峭壁之下。
有趣的是,已在幻境當中出現過兩次的黑霧于此時再次出現。
它們缭繞在二人周圍,仿佛活物伺機而動,似乎想要将他們一口吞入腹中。
如此僵持片刻後,黑霧猶如蛇尾朝着他們一甩,帝宣在它發動攻擊的瞬間布下法陣,帝媱則擡手護住了腳側的那朵小花。
他們原本是來赴百年一次的瑤池宴會,順便前往此地瞧一瞧當年種下的小花是否啟了靈智,卻沒想到又一次遭遇了魔氣襲擊。
自從上次在昆侖被黑霧侵擾後,帝宣回到九重天便開始查閱相關籍冊,最後确認那些發出尖嘯聲攻擊他們的黑霧便是傳說中的魔氣。
魔可以說是四海八荒人人聞之色變的生物。
它們與人們習慣并列而談的妖物有所不同。
妖雖然在人們眼中低劣不堪,且因血脈之故難以修成正果,被各路修仙之人所不齒。但好歹他們是天地自然孕育而生,總歸屬于天下衆生一脈。
魔便不同了。
最早的一縷魔氣,也就是傳說中的魔族始祖,是因人的貪嗔癡怨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