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前往青丘,他們二人依然選擇取道東海。
原本青鸾擔心生陣有可能在他們抵達青丘之前便因抵擋不住死氣的沖擊而崩潰坍塌,倘若當真如此事情會變得更加棘手,所以她打算以瞬移之術或是借助傳送法陣加快前往青丘的速度。
然而當她提出這個想法時,卻聽路之遙幽幽地道:“我受傷了,很重的傷,無法施展瞬移之術,也無法承受傳送大陣給身體帶來的壓力。”
青鸾愣了一下,然後仔仔細細将他打量一番:“你什麼時候受的傷?”
怎麼完全看不出來?
路之遙伸手掀開衣袖,将右臂内側如彼岸花一般綻開的血色紋路展示給青鸾:“為了能在生陣中直接接觸死氣,我同始祖之息做了個交易。”
“它從自己身上剝離一縷死氣供我研究,我便救它擺脫死氣的束縛,從此不再依附于死氣而存在。”路之遙很快便将衣袖放下,把手收了回去:“為了讓它徹底擺脫死氣,我使了一些禁術,因此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現在還不能施展瞬移術。”
青鸾牢牢地盯着他,直盯得他不自在地避開目光把頭扭到了一邊去,這才開口一字一句問他:“我在離開青丘時并未告知過你幾日後我會前往合虛,準确來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去合虛走一趟,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待路之遙回複,她緊接着又問:“你是否感應到了我有危險,所以使了一些法子确定了我的位置,又施展瞬移之術從青丘趕到合虛?”
路之遙沒有說話,目光裡卻有掩不住的心虛。
青鸾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翻過來再次掀開衣袖。
猙獰的血紅色紋路又一次映入她的眼簾。
它們仿似活物,正在路之遙的手臂血管中緩緩蠕動,瞧來觸目驚心。
青鸾的聲音不自覺有些顫抖:“既然受了這麼重的傷,分明已經沒有力量再施展瞬移之術,為何還要從那麼遠的地方趕過來?”
她再次擡起頭盯着路之遙:“不對,即便是施展瞬移之術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從青丘趕到合虛,瞬移術做不到。那樣遠的距離,恐怕唯有撕裂虛空才行。”
路之遙已經汗流浃背了,青鸾仍在步步追問:“你的傷勢是因為使用了虛空一類的術法才加重的吧?”
路之遙輕輕咳了一聲,想要将手從青鸾手中抽出來,卻發現她力氣大得驚人,他居然無法将手抽出,隻能任憑她這麼握着,将他覆滿整條手臂的猙獰紋路暴露在陽光之下。
這些看起來尚在蠕動的紋路在陽光下顯得更加可怖。
青鸾擡起另一隻手用指尖輕輕觸碰:“疼嗎?”
路之遙垂首注視着她,輕聲道:“不疼,隻是看着吓人而已。”
“以後不許再這樣了。”青鸾蹙眉盯着那些駭人的紋路看了好一會兒,終于松開路之遙的手,對他說了這麼一句話後便動身以禦風術取道東海往青丘而去。
路之遙跟随在青鸾身側。
青鸾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路上始終沉着張臉,直到穿過東海也不曾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于是路之遙也保持沉默,安靜地與她并肩同行。
行至東海海域之時,天氣突然變得陰沉,瓢潑大雨驟然而至,兩人不得不設下結界護身。
穿過東海後路之遙終于開口道:“雨下得太大,我們找個地方等雨停了再啟程吧。”
青鸾轉首看他。
因他身上有傷,他們已經放棄了速度更快的瞬移之術和傳送法陣,隻以禦風術趕路,冒這點雨對于路之遙這等修為的人而言應當不成問題,她實在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避雨的請求。
印象中路之遙并不是一個脆弱的人。
她覺得有些奇怪。
卻還是點頭同意,随路之遙尋了個山洞避雨。
尋到避雨的地方時天色已經很晚了,雨勢雖大,夜空中的星子卻還十分耀眼。
青鸾立于洞口,仰首向天上望去:“雨這樣大,卻沒有烏雲,天上那些星星竟還這般明亮。”
路之遙站在青鸾身側,随她一起擡首望向雨夜中的星空,他突然伸出手,冰涼的雨滴砸在他的掌心,他卻微微勾起了唇角。
青鸾再一次疑惑地望向他。
原本以為他是要伸手接雨,卻在轉頭的一瞬間見到他掌心亮起簌簌流光。
星星點點的光芒在他掌心彙聚成河,他轉身将手一揚,一個散發着星子般光芒的棋盤憑空出現在了洞穴之中。
“長夜無事,我們對弈幾局如何?”路之遙行至棋盤前坐下,嘴角依舊噙着笑意,他對青鸾道:“就用我們從前在昆侖山中時常用的上古棋局,好不好?”
青鸾擡步走向他,在他對面坐下,卻是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愈發疑惑地注視着他。
不對勁。
十分不對勁。
從出發前開始,路之遙的種種行為都透露着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