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還在往下沉。
底下是無盡的深淵,沒有東西能夠托舉住她。
随着帝宣生母魂魄的消解,以她的怨魂魄作為陣眼的法陣也在逐漸消融,它的力量瞬間變得衰弱,纏繞在青鸾脖頸間的鎖鍊也開始自行松動。
陣外的天君自然感知到了法陣的變化,他直起身子死死盯住陣眼,片刻後轉首望向站在一旁的帝骁:“在等什麼,還不動手?”
帝骁垂眸注視着那座困住青鸾的法陣,眼中晦暗不明,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
天君話音落地,他拂袖召出歸墟,提劍進入了陣中。
陣内是一個紅與黑交織的世界。
黑色的魔氣在心火的絞殺下逐漸潰散,青鸾距離陣眼不遠,四肢與脖頸都纏繞着粗大的鐵鍊。
在見到帝骁時她原本從容的目光瞬間變得緊張。
周遭心火靜止片刻後紛紛朝青鸾湧去。
全然是一副防禦的姿态。
帝骁沒有開口說話,他沉默地注視了青鸾半晌,然後擡手将歸墟在空中一劃,下一秒束縛住青鸾的那些鎖鍊便應聲而落。
青鸾再次擡眼望他,這次她的目光裡多了一些疑惑。
其實她多少能夠猜到帝骁面對她時是何種心情,想來他也遠不似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淡漠。他可能會待她有所不同,譬如龍淵之獄那一戰他就并未使出全力。
也許在面對她時他會手軟一些吧。
但絕不會是在現在這種時候。
此時已不僅僅是他們二人之間的對峙,而是她與天君之間的仇恨,這深仇大恨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她很清楚在她與天君之間,在他們虛無缥缈的感情與帝骁籌謀已久的權力之間,他是絕對不會選擇她的。
帝骁做任何事情都會權衡利弊,也會計較得失,得不償失的事情他不會做。
此刻天君就在陣外觀察着陣内發生的一切,也許這就是天君對帝骁的最後一道考驗,隻要殺了她,天君之位便是他的了。
他怎麼可能忤逆天君,助她離開此陣?
青鸾眼中的疑惑之意越來越重,她仍舊沒有放下對帝骁的戒備。
帝骁卻也沒有試圖解釋什麼,他再次斬出歸墟,極寒靈力順着劍刃舞出,灌注進即将崩塌的陣紋縫隙。
從帝骁手中之劍迸發出的靈力實在太強,便連圍繞在青鸾周遭的心火都受到了影響,瞬間由赤紅轉為青白。
帝骁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但他确實是在助她離開此陣。
青鸾與他對視片刻,沉默地轉過身去,徒手扯斷禁锢着骷髅頭顱的玄鐵鎖鍊,然後擡手按上陣眼。
他們雖然都不發一言,卻配合得十分默契,在青鸾按上陣眼的下一刻,帝骁擡臂把劍一橫,劍鋒淩厲将整個骷髅斬為齑粉。
與此同時青鸾掌心猛烈燃燒的心火順着徹底破碎的陣眼直燒到九重天外,整座法陣瞬間炸開。
上古法陣的碎片餘晖映照出無數個燃燒的星空,終于驅散了九重天宮終年不化的冷霧。
青鸾抖了抖手腕,踏着尚未熄滅的陣紋一步步走向天君。
她身後拖曳的火光久久不散,如一把燃燒着的赤色長刀劈開了九重天上萬古長夜。
走向天君時她的神色始終是平靜的,憤怒安靜地燃燒着,源源不斷地滋養着心火。
天君望一眼青鸾,又望一眼持劍立于她身後的帝骁,發出一聲冷笑。
“這就是你的選擇?”天君這話很明顯是對帝骁說的,但他陰鸷的目光始終鎖在青鸾身上:“你以為你的力量足以反抗吾?還是你以為除了你之外天君之位再無别的人選?”
說話間他掌心現出雷光,紫電劈開雲霄,凝成巨蟒俯身沖向青鸾。
灼熱的氣浪卻先一步蒸發了那條巨蟒,青鸾一腳踏碎玉階,金紅色的火焰随着她掌間的動作凝出一柄長槍。
槍影掠過之處,道道玉階開始一寸寸斷裂,整座九重天宮都在心火掀起的罡風中震顫。
天君霍然起身,揮袖召來天河弱水:“妖女!當真以為吾隻有依靠上古陣法才能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