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豪薩姆的陽光總是摻雜了森林的味道,透過窗戶總能聞到若有似無得香味。
愛維格房間的窗外正對着一戶人家的花房,那幾乎要撐爆陽台的玫瑰、薔薇、蘭草争相開放,總有幾聲歡快的鳥鳴敲打窗戶。
“今天天氣還真的挺不錯的,對吧?”愛維格倒了一杯從精靈國帶來的花蜜茶遞給雪岑特,拉開了窗邊小茶幾的凳子:“來,這可是海麗希女王送我的呢。”
雪岑特被叫來的時候還有種被家庭教師抓包的感覺,等他端起杯子,聞到熟悉的花蜜茶,剛才進門還緊張兮兮的公爵心情逐漸平緩下來。
“今天天氣确實很好。”雪岑特喝了一口水,看了看愛維格,雙手把杯子攥的更緊了:“唔,你有什麼想和我說嗎?”
愛維格還沒開口,他自己倒先憋不住的說了兩句:“哦……我知道,我大概陷入了某種情緒裡出不來……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像你一樣完全不受情緒影響……有時候和你一對比,我就覺得我——嗯——”
雪岑特又喝了一口茶,神情中帶了些許沮喪:“——我還挺沒用的。”
愛維格挑了挑眉,有些了然地看向了面前的雪岑特。她看着面前低着頭的年輕人,恍然間,好像見到了歲月裡曾經多次同樣這個姿勢的自己。
“I felt so useless that I hadn't rested that there was something unusual about her mood……(我好沒用,我沒有發覺她的情緒不對)”她看到曾經的自己坐在台階上,雙眼猩紅,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聲音沙啞而拉扯:“...... I can't f*cking do this f*cking job anymore! Why did Williams stop me?!(我/幹不下去這該死的工作了!為什麼威廉姆阻止我?!)”
那個金色頭發的、過去的自己每說一句話,愛維格的心裡就好像有了共鳴一般重複着,那股穿越時空也依舊足以腐蝕理智的痛苦立刻刺痛了她的心口。
“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完美,雪岑特,你大概把我想的太好了。”愛維格把視線從“過去”轉開,放下手裡的茶杯,走過去拍了拍雪岑特的肩膀:“說實話,在知道那些黑衣人做了什麼的時候,我真的很想直接沖到他們的老窩裡一鍋端了。”
愛維格聳聳肩,十分坦誠地描述了自己壓/在理智背後的憤怒。
“但是這不可能,雪岑特,這不可能……”愛維格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擡頭望向半空中,回憶起曾經的時光,聲音幾近喃喃自語:“這不可能。”
“我隻是太多次吃了這方面的苦,事實讓我知道了‘帶着情緒做事’隻會把一切都毀了。”愛維格用力閉了一下眼睛,看向身邊的雪岑特。
雪岑特眨眨眼,感覺這時候的愛維格不太一樣,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存在于過去愛維格——她身上開始浮現幾乎從未有過的焦慮、憂郁和悲傷。
公爵閣下放緩了呼吸,生怕動靜太大驚破這番場景,靜靜看向愛維格從未曾展露在自己面前的一面。
“我也不想在所有人悲傷的時候,盤算着下一步怎麼做才避免更多的傷亡;我也不想在本該恐懼尖叫的時候像個野獸一樣,抓住任何一絲可以反擊的機會。我也想哭,也想笑,也想肆意展示我的感受和情緒——”
“可是,雪岑特,”愛維格舒了口氣,眼神好似深夜中眼淚會滴入的冰酒,綻開一個笑,嘴角卻違反意志,向下咧去:“總要有人去做,去變強,去無堅不摧,去讓别人可以盡情悲傷歡笑。我早就決定,像智慧女神一樣拯救世人,那麼我就需要變強,需要學會像神明一樣俯視,學會像神明一樣無堅不摧,我要看的更遠,站得更高。”
“你需要嗎?雪岑特,這完全是你可以做的決定。”愛維格眨了眨眼,那股因歲月而醇厚的哀愁轉瞬間消逝,她再次凝聚了力量,變成了現在這個強大而溫柔的老師:“你不是艾爾利希,我不會為了教育你而刻意引導。你即使不成長,依然可以做你的公爵,溫柔,純真,勇敢……”
“……那我就隻能是你的朋友,永遠都不會是你的同路而行的同伴。”雪岑特手在發/抖,他猛地把手裡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公爵搖着頭,珍珠白色的眼睛圓瞪,帶着難過:“我不想變成這樣——我不想變成這樣!”
“那麼你是為什麼要做我的同路人呢,雪岑特?”
愛維格平靜的一句話如同定身咒,一下子把激動的年輕人定在了原地。
對啊,為什麼呢。
公爵閣下茫然地後退了兩步,像突然被什麼抽去力氣,再次垂下了頭。
是第一次,感覺到别人僅僅因為他本身而支持他,僅僅因為他是雪岑特。他第一次沒有聽到有人勸他放過、說什麼“Ta畢竟是你的父母”而勸他接受一切傷害。而是拉他,告訴他他的痛苦是正常的,告訴他他的父母做的并不對。
他意識到了小女巫身上的光芒,不由自主地追逐、沉溺,想站在她身邊,想……變成和她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