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女峰頂,天女留書,刻于“太陰”“明珏”兩塊玉璧,故璇女派最奇絕的神一品内功,便以“太陰一明珏”為名。
修習者可得太上之心,成就純陰之體,乃至長生久視,返璞歸真,百關解通,萬神洞徹,故非脫質升仙、神清形正者不可為。
越長玦練得并不純熟,但對這幅蠱蟲遍布的身體,也無需臻至化境。
細碎寒氣自掌心吹拂,柔柔迎上左沖右突的地氣光球,如洋洋灑灑的新雪,徐徐降落。
起初,僅為試探性的一層,淺淺覆上躁動表面。并未受到什麼抵觸,隻是從外界汲取靈力的速度,微不可查地慢了些。
可行性得到驗證,随後循序漸進,重重疊疊的玄陰真氣凝成蟬翼般的薄冰,封凍出晶瑩剔透的球體。
她甚至留了些空隙,防止這枚懸浮的藝術品二度生變。
“地氣膨脹的速度慢下來了!”
“少廢話,快随老夫修補陣法。”
越長玦無心分神,丹田再催,被藥力激發的經脈瞬間通徹,将薄冰增厚擴寬,掩住最後一絲空隙。
鐵鏽味充斥口腔,她輕咳兩聲,“這東西,我獨自隻能維持五息。”
“所以各位,最好根據術力強弱,依次離開,一點點撤走對地氣的禁锢。”
安倍博雅震驚道,“為什麼?你不和我們一起——”
他的話哽在咽喉,“越姑娘,你的眼睛……”
流血是正常的,越長玦心想。她都快意識模糊,見到神華那張讨厭的臉了。
但她也沒什麼痛感,反而十分釋然,就像真的舉起伏虞劍柄,給了自己一下。
看着形貌頗為凄慘的少女,步天蹤長歎一聲道,“老朽會最後離開,陪姑娘一程。”
“好。離開九脈峰的通路我已标注記号,各位是參賽選手,理應比我更熟悉。所以……咳咳,憶無心,你先走。”
“我?”
黑紗覆面的憶無心流下淚來,她天生早慧,已明晰場中局勢,有一人無法走出九脈峰。
“為什麼大家都要為我犧牲?為什麼被留下活着的總是我?”
“因為你最年輕。”
青衫矍铄的老者眼光柔和,“你還有很多可能,你有父親的惦記,還有長輩和朋友,也許還會遇到愛人。”
“可是姐姐——”
“咳咳,我沒有那些,“越長玦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快走吧,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就查清這件事,為無辜喪生的人報仇。”
“地氣反沖未必是偶然,為穩定民心舉行的祭司台遴選,術法高手大批死亡對苗疆絕無益處……”
她無力思考再叙,由諸葛窮自告奮勇站出,将憶無心推離施術範圍。
“姑娘說的對,有人想騎在我們頭上,做一本萬利的買賣!憶無心,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快走!”
步天蹤訓斥的話尚未出口,越長玦已先他一步吼道,“你再不走,我就撤了功力,大家因為你,一起死無葬身之地!”
“哈???”
安倍博雅瞠目結舌,記憶中說話很好聽的越姑娘正離他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講話很傷人的朋友。
“越姑娘,原來你的真面目……”
“嗯,圖窮匕見了。”
憶無心含淚離開,諸葛窮也長揖告辭,處處坍塌的九脈峰深處,隻剩三人面面相觑。
“我不走。”
安倍博雅倔強道,“停在這裡,也挺好。”
少年陰陽師松了口氣,竟快樂微笑起來,“其實我的身體裡,一直封印着超級恐怖的妖怪。”
“越姑娘,你在還珠樓夜晚的箫聲,還讓争奪身體控制權的我們休戰過呢。”
越長玦挑眉,沒有回答。
“和它同歸于盡,可能就是陰陽師的宿命吧。”
“那我勸你,别信宿命。”
嶽靈休沉吟負手,衣袍獵獵翻飛,正以十分地道的高人風範深入九脈峰,前往救場。
令他不爽的是,左邊同樣有個高人風範的家夥,正悠閑悠閑地搖着羽扇,将自己嚴峻的臉襯托得更加飽經風霜。
這個叫神蠱溫皇的男人,剛才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衆人面前,拍了拍以為他遭逢不測,幾乎要和禦兵韬幹架的千雪孤鳴,撫平一觸即發的戰鬥。又諷刺了幾句鐵軍衛布防漏洞,仗着千雪孤鳴的袒護,笑看戰火重新燃起。
最後,他來到準備救援的自己和俏如來身邊,簡單說明情況,并主動提出當向導拉走自己,徒留滿頭大汗,用墨狂穩住地氣的墨家巨子。
雖然人是好意,嶽靈休心想,但哪有這麼不着急的向導,下面可是三條人命!
“所以,是長玦喊你來救人的?”
他狐疑地望向神蠱溫皇,話到嘴邊咽去最壞結果,“我怎麼覺得,一點都不像?”
藍衣文士羽扇遮面,笑意盎然道:“哎~人死不能複生,越姑娘若真的難逃此劫,作為她生前見到的最後一人,溫皇也該有所表示。”
嶽靈休拳頭癢癢,無奈九脈峰山體脆弱,不能以武會友,隻好看向右邊的白比丘。
“大師中途加入,也與長玦有舊?”嶽靈休托腮思忖,“小姑娘年紀輕輕,結交的朋友怎麼都比她大?”
面如玉塑的女尼垂眸念了句佛号,“貧尼與她,曾在溫皇先生的還珠樓相談甚歡。越姑娘靈心慧性,與我佛有緣。”
嶽靈休撓撓頭,他不是很懂佛家理論,隻好再度偏頭。
不負所望的,神蠱溫皇略過他拖長了語調,“哦?那在下刺了大師一劍,是否就是對佛祖刀劍加身?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