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五十年,與天地相較,如夢亦如幻,一度享生者,焉能不滅乎。
這是她借伏虞力量,隐秘介入意識争奪,将徐福為求長生,不惜挑動妖族分裂,陰陽師内鬥的真相告知後,這名妖族王者,喃喃吟誦的俳句。
“我聽過你的箫聲,在很久之前。”
“本王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幫我。”
“将我送往妖界入口的月凝灣輪回,在斬斷生死後。”
封邪之陣仍在運轉,盡數消磨戾氣,曾經主戰派的妖王,聲音無比平靜。
“答應條件,本王就放陰陽師自由。”
宿命了結,活蹦亂跳的陰陽師來到她身邊,讨論把胧三郎放在哪裡,才符合末代妖王的排面。
“這好像一顆種子哦!我們種苗王後花園?”
越長玦思索少頃,忍俊不禁地收起“胧三郎”,問他是否有事想問。
“有,”陰陽師猶豫道,“越姑娘,閻王鬼途為什麼要抓我,還有胧三郎,他居然說我可憐?哇靠,被他纏上,确實很可憐内!”
“好在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兩人步出陰陽分壘,一明一暗的奇異地形在九界都屬絕景。追尋真相的陰陽師,見越長玦獨立明暗交界,仿佛哪一面都有,哪一面都無。
“好友,”她回頭凝望,眸光亦閃爍不定。
“閻王鬼途為什麼抓你……你确定要知道?”
安倍博雅點頭,越長玦要了他一滴血,手腕翻覆,變出十分眼熟的玻璃瓶。
“是慕容勝雪給我喝的那東西?”
“準确來說,是閻王鬼途被搗毀後,所剩不多的殘餘亡命水。”
最後一任絕命司來還珠樓看她時留下,又陰差陽錯地,因解藥被研發,不再使用的舊物。
血液滴入,瞬間反應。瓶中藥水竟可怖地沸騰起來,恍如一座噴發的熱泉,成千上萬的泡沫從瓶底升起碎裂,映照陰陽師詫異的臉。
“這是什麼!?我的血居然——”
安倍博雅怔怔盯視異像,原來亡命水并非對他無效,而是他本人,能耐受千百倍遠勝常人的藥力,較之慕容勝雪強灌的用量,不過滄海一粟。
作為徐福遠渡東瀛,所攜三千童男女試驗品的後代,獨一無二的藥人之體,隻需一滴血,就能讓亡命水藥力提升數倍。
“所以我是、不,我們一族都是……”
“徐福的工具。”
好友的聲音悠遠傳來,蹲下身拍拍陰陽師的肩膀,拉着他靜默行走。簌簌秋風從耳邊刮過,寒意透徹肺腑,搭在手腕的五指一松,他腳下一個踉跄,聽見熙攘喧鬧的人間。
不知不覺,已經到風雲碑腳下。
“憶無心、離幻真君、雲主步青雲、燕駝龍……嚯。”
越長玦抱臂而立,饒有興緻地播報“術法”一欄的對手,笑得不懷好意。
“強敵環伺,這屆天下第一術——”
“一定是我。”
安倍博雅揉揉自己被凍僵的臉,昂首對身邊人宣告。
“越姑娘,你可以押注本大師了!”
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被潑冷水的是,向來好說話的賭友拒絕了他。
“賭博有風險,我已經赢牌太多。”
“這次,就不下注了。”
她捏碎藥瓶,無色無味的藥水随玻璃飛濺,緩緩流滲大地。
最後一點亡命水藥力上湧,愈合她的傷口,與最後一瓶亡命水,同歸虛無。
亡命水為原料,藥人血為催化,向天搶時為改良,徐福認為三者融合,能成就真正完美的亡命水。
恢複力與生命力的極緻,無副作用的,長生不老藥。
但徐福已逝,閻王鬼途已毀,長生不老,理應成為幻夢。
“下次見面,要讓我拜見安倍流傳人的風采。”
“啥?”安倍博雅震驚道,“你不留名嗎?你這就要走了?”
“我得去一趟月凝灣,然後——”
越長玦擡眸看了眼天色,無奈歎氣。
在外逍遙的時間總是很快,可太陽就要落山了。
同樣逍遙的,傳說中的苗疆狼主,什麼時候會想起還珠樓的摯友,前來陪伴呢。
想念鳳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