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春夜未燃
文/竹枳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薄祁聞起初以為。
溫燃應是短暫停落在他肩頭的一隻蝴蝶,一隻栖息在他懷中遮風避雨的雀。
他擁有随時終止這段關系的權利。
可故事的後來。
她卻成為他命裡解不開的咒,繞不開的劫。
——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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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搬回學校那天,溫燃撕掉了八月份的第一紙日曆。
北城正值酷暑。
氣溫飙到最高點,驕陽架于穹頂高空,白晝之下,繁華都市猶如一座巨大烤爐。
午後,溫燃拖着行李箱,輾轉兩次公交,兩趟地鐵,一個人從城市的最南端,遷徙回最北端。
彼時A大暑期過半,校園裡空曠冷清,宿舍樓也空蕩得好似有回音。
陳可媛拎着午飯回來,一推門就看到跪坐在地上疊衣物的溫燃。
這姑娘還是從前的作風。
平價短袖,牛仔褲,遠配不上她那纖瘦有料的好身材。
飽滿後腦勺随意紮着馬尾,沒任何點綴的一張臉清秀白嫩,有種難得的書韻氣,無論哪個角度都是标準的美人坯子。
陳可媛被她穩定發揮的顔值硬控好幾秒,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她,“靠,溫燃,你怎麼回來了?”
老校區沒安空調。
窄小的室内降溫全靠外頭的自然風。
溫燃擡腕蹭了把薄汗說,“房東要漲租,談不妥,一生氣就回來了。”
話是這麼說。
她語氣卻相當淡然。
反倒是陳可媛驚訝了,“那你回來了,你奶奶怎麼辦?”
“她去養老院。”
溫燃奶奶今年七十。
兩年前老人家确診老年癡呆,溫燃為了照顧她,一直租房住在校外,有需要才回學校住兩天。
陳可媛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回來。
溫燃也不想回來。
奈何老太太最近一個月内走丢不下五次,溫燃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動用所有積蓄,把老人家送到了她能力範圍内最好的養老院。
交完錢,退完房,兜裡隻剩一千。
她根本沒地方可去,隻能回寝室,卻沒想到有人趁她不在,把她床鋪當成行李寄存點。
看着滿是雜物的上鋪,溫燃稍稍蹙眉。
陳可媛緩解尴尬說,“不然你今晚和我擠一起,回頭我打個電話給江桦,告訴她你要把她行李拿下來。”
宿舍裡,陳可媛是人緣最好的那個。
溫燃則相反,她除了陳可媛,誰都不熟,跟江桦更可以稱得上有仇。
大二那年,江桦搶走溫燃那位需要領助學金的男朋友,又以兩人名義,送溫燃一套昂貴護膚品作為賠罪。
溫燃清高又性子烈。
直接當着她的面,把護膚品全倒公共水池子裡。
幾千塊錢的東西流進下水道,江桦小三兒名聲也就當着圍觀人群的面坐實。
大小姐氣紅了眼,從那之後倆人就徹底結仇,即便沒多久她也和那男生分了手。
陳可媛根本不敢想倆人在一屋檐下會有多雞飛狗跳。
畢竟溫燃沒那麼好拿捏,由不得江桦這大小姐揉扁搓圓。
果不其然,陳可媛剛說完,溫燃就說了句不用,利落爬到上鋪,清理江桦那群“破爛”。
陳可媛欲言又止好幾秒,到底什麼都沒勸。
可就算她勸了溫燃不會聽。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一旦面臨生存問題,就尤為麻木和豁得出去,更何況溫燃從一開始就沒在意過那位前男友。
她隻是單純不喜歡,江桦仗着有錢,肆意妄為踐踏别人的自尊。
……
行李不少,加上洗衣服洗澡,溫燃一口氣折騰到傍晚。
陳可媛刷完兩套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夜市。
溫燃從浴室出來,吹着頭發說,“不了,晚上還有個面試。”
“晚上?”
陳可媛看着出水芙蓉似的溫燃,覺得這姑娘又靈動了些,“什麼面試啊,非要大晚上的,安不安全。”
“一個服裝工作室的店員。”
溫燃說,“傅北宸帶我去。”
聽到這名字,陳可媛張大嘴巴,“就那個隔壁班的傅北宸??他在追你的消息是真的啊!你們在一起了?”
“怎麼可能。”
溫燃幾分好笑。
說曹操曹操到。
傅北宸的電話就在這時打過來,問她什麼時候下樓,他看好時間出門接她。
溫燃說二十分鐘後,傅北宸毫無怨言地說了句“行,不急”,語氣一點兒不像往日那個桀骜不馴的大少爺。
這下陳可媛坐不住了。
那可是傅北宸啊,學校裡多少姑娘想勾搭上的帥哥富二代,就這麼輕易被溫燃拿下了。
最刺激人的是,溫燃相當淡定。
她說,“就幫我介紹一工作,沒多餘交集的。”
陳可媛連啧兩聲,明擺着不信。
溫燃不多解釋,對着鏡子塗潤唇膏,隔了會兒才說,“我不喜歡他這型。”
“……”
陳可媛覺得她在“凡爾賽”,吊起眼梢表,“那你喜歡什麼類型呀,我的溫大美女。”
本是打趣的話。
溫燃應付之一笑。
可偏偏那瞬間,她長睫微垂,腦中唐突閃過某張英俊至極的臉。
清俊高大的身姿,矜貴溫雅的風度,那模樣依舊停留在她塵封的記憶裡,刻骨銘心好多年。
聽說他前些年為了家族生意去了國外,而他那年紀和世家背景,估計早已有了良配。
溫燃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
隻是清楚地意識到,她竟然真的奢望,有生之年,能與他再見上一面。
-
那天挂斷電話後,傅北宸沒多久便開車來學校接溫燃。
其實算起來,兩人總共也沒見過幾面。
傅北宸當初注意到溫燃,還是因為期末那場專業課考試。
兩人座位挨着,傅北宸睡夠了,一擡眼就看到溫燃陽光下清新素白的側臉,這姑娘低眸在卷面上奮筆疾書,眉宇間是傅北宸這種人很難有的專注。
傅北宸被戳到好奇心,考試結束就找她搭話。
他不知道她叫什麼,就诶了聲,玩笑似的說,看來你都會啊,那下場考試借我抄抄。
溫燃坦誠地看他,“不會啊。”
“不會你寫那麼認真。”
“誰規定不會就不能認真?”
“……”
傅北宸無言兩秒,往後一靠,笑得肩膀直顫。
就是當晚,他托人要了溫燃微信。
溫燃開始不想理他。
可誰讓傅北宸說,“給學生補課能賺多少錢,我給你介紹一工作,你肯幹,輕輕松松月入兩萬。"
溫燃不是随便信人的性格。
可還是那句話。
人窮的時候,沒那麼多餘地和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