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Amy罵得得沒錯。
溫燃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
小學那會兒,她不想被春遊會落下,就從酒鬼父親那裡偷拿錢上交,偷不到就去鄰居家借,回頭被揍一頓也不知道哭。
上了初中,被蔣雅和帶歪,裝大學生做兼職。
到高中,私下搞了套美甲工具,用勉勉強強的技術,賺隔壁衛校女生的錢。
可惜後來被隔壁寝女生舉報,老師把她的“作案”工具收走,被全校通報批評。
大概是類似的事經曆太多,溫燃面對危機總有種刻在骨子裡的麻木和冷靜。
隻是這種冷靜對事不對人。
當她對上薄祁聞那道琢磨不透又餘韻悠長的眼神時,還是沒出息地心亂如麻了一瞬。
他好像總能關注到她不好的一面。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又想到他正在三樓等她,溫燃那短暫的幾分鐘路都走得步履維艱。
等在茶室門口的是Amy。
見她上來,女人火氣不小,眼神就好像在看玩聊齋的狐狸精,“少拿對付傅北宸那套對先生,先生什麼人沒見過,就你那點兒小伎倆,他脾氣來了,讓你滾你就得滾。”
說得尖酸刻薄是真。
但誰讓溫燃做的不對。
她任由她誤解着,也沒挂臉,就這麼安安靜靜站在門口,“可以進去了嗎?”
“……”
女人翻個白眼轉身下樓了。
這會兒茶室裡不止有薄祁聞一人,還有一位西裝革履,樣貌端正的年輕人,是他的助理周擎。
周擎恭敬站在薄祁聞身邊。
薄祁聞抄兜立于長桌前,低眸端詳一副書法字畫。
溫燃屏息凝神,敲了敲門。
薄祁聞沒擡頭,說了聲進。
溫燃摸不清在他這的分寸,大約走到長桌前一米,停下來。
薄祁聞瞥着那字畫,谑笑一聲,明顯帶了幾分情緒,“會寫幾個字就當自己是個腕兒了,他倒真瞧得上自己。”
說話間,他長手不客氣地一拂,幾幅字畫顔面掃地般從桌上逐個往下落。
周擎眉心一擰,趕緊俯身撿起來收到一邊,說,“我這就退回去,讓他别來您這兒丢人現眼。”
薄祁聞壓着火氣,拿起茶杯呷了口茶。
等周擎走後,茶盞一撂,才擡眼朝溫燃望來。
眼前姑娘身材姣好,身上穿着标準統一的淡藍色工作服套裝裙,奶白色高跟鞋,脖子上系着一條金黃色的絲巾,長發在腦後紮成一個規整的發髻。
長相是那種很高級又很有韻味的清純,又有幾分未被社會浸染的學生氣。
兩隻纖細白皙的手臂聽話地交疊在一起。
目光亦是乖順的,垂落看向地面。
要不是剛剛親眼看到她披着肆意的長發,神情淡漠地抽着煙,薄祁聞根本想不到這姑娘還會有這樣新奇的一面。
隻是這會兒,她并不怎麼“叛逆”。
她甚至不敢看薄祁聞。
薄祁聞也發現了。
眉宇間淩厲稍斂,他主動道,“溫燃?”
心跳明顯快了一拍。
溫燃循循擡眼,與他四目相對,說了聲是。
那是一雙很純淨漂亮的眼。
唇色也很淡,不知是被他吓的,還是本身就這樣,顯得她這人底色很軟。
可她看人時,眼睛裡又莫名有種很堅韌的東西,讓人無端覺得鋒利。
大約是她氣質裡的矛盾感,讓薄祁聞産生稍加了解的心思,他故意端起家裡長輩訓人時愛用的老腔,挑眉說,“知道為什麼叫你過來。”
到底年紀小。
溫燃眸裡飄過一絲很淺的緊張。
她說,“知道。”
說完,她上前,從制服左右兩個口袋裡,掏出兩樣東西,規規矩矩擺在薄祁聞面前。
是打火機和煙。
煙是傅北宸鐘愛的牌子,打火機是他姑姑從新西蘭給他帶回來的孤品。
薄祁聞審視着兩樣東西,又看了溫燃一眼,清邃的眸光讓人很難參透。
溫燃說,“傅北宸讓我幫忙保存的,我平時不帶這些東西。”
薄祁聞不置可否,拉開椅子長腿交疊着坐下,“有煙瘾?”
說話間,男人俊隽的臉微揚,專注地看她。
他沒什麼表情的時候,也不總是那樣溫和的,特别是那雙狹長深湛的眸,投射出來的銳利洞察感,多看幾眼都會讓人心顫。
溫燃忽然無地自容起來。
她說,“沒。”
薄祁聞略一挑眉,“那是?”
“……心情不好。”
溫燃實話實說。
薄祁聞從松木盒裡不緊不慢地抽出香,插在香托上,頓了下,拿起傅北宸那隻浮誇的打火機。
咔哒一聲。
火苗跳躍,線香燃出青煙薄霧,那股幽柔沉凜的氣味,再次真切地鑽入溫燃鼻腔。
似乎剛剛的火氣消得差不多,薄祁聞靜默須臾,語速不快地開口,“聽說你今天被罵了幾次。”
就在溫燃上來之前。
Amy把她這一天的奇遇都告訴了薄祁聞,周擎當時還笑來着,說這姑娘點兒可真背,千萬不能去打牌。
溫燃沒想到他會這麼清楚。
她眸光輕閃,說,“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