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蕩漾在他死氣沉沉的眼睛裡,手在無意識間,握成了一個拳頭。
指甲陷入皮肉,沒結痂完全的疤再次裂開。
天地間不知何時變得十分安靜,那些叽叽喳喳叫個不停的鳥雀都藏匿了起來。
總是嚷嚷個不停的肖樂保沒有在這裡而是在廚房,周圍都是節目組的人,但趙柯還是感到孤獨。
這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情緒壓制着他,掏空了他,一雙無形的大手正在把他往下墜。
不如……
“趙柯。”
在那個念頭冒出來之前,他被人叫住了。
“站到我這邊來,”程三好見他擡起眼皮看向自己,才解釋說,“你那兒風大。”
趙柯松開了拳頭,手指蜷縮,邁着步子去到程三好的旁邊。
兩人靜靜地誰也沒說話。
冰冷的脊背感受着前胸傳來的溫暖,慢慢地,沒有了那種砭骨的麻木感。
趙柯見鏡頭沒有對着他們,像是不在意地低聲說:“那天……”
“我也出現在了那裡。”程三好伸着雙手向前取暖,不急不慢地打斷他。
四年前那個酒局,被一個叫老王的制片人辱罵的男演員正是趙柯。
程三好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她隻是沒想到變化那麼大,短短幾年被時間折磨得沒個人樣,瘦得不成形。
每每想起,趙柯還是會為當年的事情感到難堪,他說:“你和我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我是被蒙在鼓裡帶去的,而你是自願被潛的,是吧?”
程三好蹲下身體,用木棒翻滾柴火裡的土豆,好讓它們每一個都全面積被燒,才無所謂地說。
趙柯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硬着頭皮答:“對……”
“不,”面前的人幾乎立馬下結論,搖了搖頭,一臉肯定,“你是答應了,但不是自願的。”
“為什麼這麼說?”
“就是說,”程三好丢了棒子,保持着姿勢沒變,“誰他媽自願潛混成你這樣,肖樂保倒立吃翔。”
肖樂保生無可戀版:大哥,有你是我的福氣。
言語流裡流氣的,聽着像在罵人。
趙柯緊繃的精神卻忽然放松下來。
他被破爛的小區居民追着罵了好幾年的“賣屁股”,在污言穢語溢滿的時光裡,他沒有進行辯解,更羞于開口。
做明星純屬是被星探挖掘,想着能賺錢為家裡還債,他高中都沒有讀完就進入了娛樂圈。
他這樣的長相,隻要公司好好培養扶持,是能夠成為開辟市場的男流量藝人的。
公司也是這樣想的,給他盡力拉資源,争取角色。
雖然都是一些小成本制作的網劇男主角,但他也算得上是小火了一把。
按照這樣的架勢下去,說不定他會在演員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生活越來越好。
如果沒有遇到王吉的話……
“大哥,趙柯,玉米煮好了!”肖樂保極其穿透力的嗓音傳來。
程三好将燒好的土豆從炭火上全部扒拉到撮箕裡,站起身,說:“走吧。”
趙柯目光從飄渺的霧空移到她的背影,再到房子前招手等待他們的三人,雙腳忽然發輕,走在田間,如履平地。
韓小希去到了玉米地裡,搬來了很多個又鮮又嫩的玉米。
她将外殼給剝下來去掉,再把玉米上的須毛用手摘下來,得到一個完整的玉米。
放到鐵鍋裡,摻足了水,然後提到電磁爐上,等待個十幾分鐘就可以煮了。
廚房的空間面積很大,但是家具看上去倒是充足。
櫃台是一個L型的走勢,靠門的左側牆壁放着個小冰箱,對着院子的一角放着着鐵皮火爐,牆壁上是有個窗子的,直角彎形煙管道從上面一點鑿個窟窿鑽出來。
她在房間裡轉了轉,翻箱倒櫃,發現根本沒有一點米或肉,調料品幾乎沒有,隻有一些鹽和味精。
節目組為了督促他們勤奮種田幹活,也是真直接。
韓小希這樣想着,放棄了繼續尋找的念頭。
張導雖然看上去對許琪及其不滿意,但是防曬霜一瓶也沒收,算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
其他人都在忙活,她回到卧室裡猶自洗了個澡,認認真真地塗防曬。
穿着那一身幹活的、灰撲撲的衣服吃飯,她是真的吃不下去,與她的生活習慣實在是大相徑庭。
肖樂保雖然說誰輸誰做飯,但是自己也沒閑着,将地裡滿滿的一麻袋土豆紮緊,扛到自己的肩上,給背到瓦房裡面。
江硯談完事兒,站起身往車的方向走。
不遠處的公路上停着輛黑耀賓利,江邱走在前頭去打開車門,轉過身的瞬間,突然看到老闆流鼻血了。
“這……”他神色震驚,正要開口。
江硯拿塊錦帕捂住鼻子,境況窘迫,但動作雅氣,不顯得狼狽,不急不慢地打斷他:“上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