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嬸兒正在拿着連枷給紅豆去殼,聲音響在大壩裡,蹦蹦蹦地跳躍着。
程三好到的時候隻看到她一人,走進庭院喊了聲:“嬸兒。”
鳳嬸兒揚着的手停在半空,扭頭看了一眼門口,見是她眼角暈開笑意,放下連枷,招手讓她過來。
“屋裡來坐。”
程三好點了下頭,跟着她進了有火爐的房間。
長條沙發圍着火爐,鋪着幹淨的墊子,牆上嵌進去的窗子露台上堆着些玩偶。
對面不遠處則是一套紅綠相間的櫃子,中間的台上放着一個電視機。
屋内很暖和,也很透亮,地上鋪着印花磚,牆壁刷着白漆,還繪畫了圖像,有荷塘、金魚、竹林,真的很是漂亮,人進來就不想走動了。
程三好坐在沙發上,接過鳳嬸兒遞過來的水,見她要去洗水果,急忙說:“嬸兒,不用勞煩,我找你是有點事兒。”
鳳嬸兒側過頭看她,笑:“馬上就好,稍等。”
程三好抿嘴,握住手中的玻璃杯沒再勸。
沒多會兒,鳳嬸兒端着滿滿的一盤子切好的紅蘋果和梨子回來了,放到圓形的火爐鋪着的防油布上,道:“不要客氣,吃點水果。”
盤子裡有牙簽,很方便人戳吃。
程三好喝了口水,才說:“其實我是來向你借米的,我們錄制節目,一無所有,而且也要明天才趕集,當下晚飯着急,隻能來向你借點去用,等我們攢錢買到米就還你雙倍,你看可以嗎?”
鳳嬸兒的笑容消失了,她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沒有回答程三好,站起身徑直走向另一個房間。
攝像機大哥不由心想,看來是失敗了,他都有點不忍心去瞧程三好的神情。
帶着點憐憫地轉過目光,卻見程三好不為所動,一點受挫的表現都沒有,還饒有興緻地盯着牆上的圖畫。
房間的挂鐘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房外的馬路上傳來小孩子的聲音,想必是放學歸來了。
這種反差襯得程三好孤身坐在那裡有點可憐,攝像機大哥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氣還沒出完,鳳嬸兒去而後返,手中提着一袋米。
她将東西往程三好面前一遞,臉上還是不悅:“吃飯是大事兒,你們節目組怎麼能不給米呢,這裡有五斤大米,先拿去吃吧。”
程三好像是早已料到,從沙發上起來接過,說:“謝謝嬸兒——”
她沒說完就被這重量帶着往下墜,看鳳嬸兒提着輕松,她還以為不重,誰料單手根本提不動,于是她隻好雙手抱住。
鳳嬸兒有點擔心她這樣的小身闆是否能帶得回去,虛浮着手,說:“要不我給你送去屋裡?”
“哪能啊?”程三好笑笑,抱緊米袋,擡眼看她,“回頭我們買米了就還你十斤,你不要說我是對你客氣,我很明白的,農家人借任何東西都可以,但是米的話一般不借,所以我是很感激你才這樣說的哈。”
的确是這樣,當鳳嬸兒得知她是來借米時,心下一沉,因為米貴,每年花出去的錢不少。
說真的,在生活有些時候還要省着點錢的時候,這米是真的舍不得,但鳳嬸兒心地善良得過分,是那種哪怕自己窮,也見不得别人受苦的性格,所以她還是給了,是送的态度,不是借。
聽到程三好這一番誠懇的話語,她心裡說不熨帖是假的,面上客套道:“不用不用。”
程三好正要說什麼,就聽到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與此同時,小孩童稚地喊:“媽媽,我回來啦。”
話音沒落,背着粉色雙肩包的鳳溪就跑進了房間。
沒看清屋裡站着的大人,她發懵了一瞬,收聲站到鳳嬸兒的背後,擡眼去瞧,看清楚是程三好時,肉嘟嘟的小手捂住嘴巴,驚喜道:“是你,漂亮姐姐!”
程三好笑着點頭,雖然手活動不開,還是小弧度地沖她搖了搖手。
然後對着鳳嬸兒說:“嬸兒,我先走了,得去準備晚飯呢。”
“哎,去吧,路上小心。”
“嗯。”
程三好轉身,行走在鄉間小道,背影鋪陳在腳下。
到達小屋的時候,那幾人竟然還沒來,她心下稍安,把熬湯的火關掉,抓緊時間淘米煮飯。
所有菜都拿一個盤子蓋着,這樣可以保溫,她才出門緩步走到那塊田地側旁的草坡上。
剛站上那裡,迎面吹來一陣風,衣袂翻飛獵獵響,耳畔碎發飛舞,夕陽包裹住她,鍍上了金色的光芒。
程三好靜靜地感受着,隻覺通體舒暢得不像話,深呼吸了一下,左手壓住要飛走的遮陽帽,右手高高地舉起來揮動。
“吃飯了——”
與她所處的位置不同,田地裡的四人已經被高山遮去了陽光,陰涼飒爽,恨不得趁此好時段将土豆都給挖了。
聽到喊聲,肖樂保率先擡起頭,看到草坡上的人,像是對應暗号似的舉起手中的鐮刀也揮了揮。
“大哥!”
程三好嘴角勾着,仔細地目測了一下進度,發現剩下的應該明天一個早上就可以搞定。
韓小希穿上鞋子,說:“走吧,三好都喊了就去吃飯。”
趙柯将土豆的袋子都紮緊,聞言也往路上走。
許琪原先蹲着撿土豆,站起來時突然眼前發暈,踉跄着腳步就要摔倒,到她身側的肖樂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怎麼了?沒事吧?”
聽到動靜,前面的二人轉過頭,韓小希見許琪臉色蒼白,額頭冒汗,急忙往回走,語氣擔憂:“怕是低血糖了。”
許琪眼前一陣陣發黑,胃裡痙攣想吐,他們的對話也聽不清楚,隻覺得雙腳騰空,随機被一個寬大的肩膀背起來。
肖樂保手上都是泥巴,不想将泥蹭到她的身上,就用手背拖着她。
“不說了,先回小屋吧。”他完全沒了輕佻,少見地面色凝重。
韓小希趕緊點頭:“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