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柯看得好笑，隻是笑還沒擴大就被紅腫的右臉生生疼得“斯哈”了一聲。

一直低頭的女孩急忙擡頭看去，神情明顯很關心。

趙老師見狀，索性捂着自己的臉，賣慘道：“我的臉好疼啊。”

女生個子不高，身形也比常人瘦弱得多，聽着這話，嘴一癟，眼睛裡頓時有了淚水。

“對……不起。”

她話說得斷斷續續，嗓音哽咽，一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耷拉着肩膀站在空地上，用明顯寬大很多的衣袖擦眼睛。

趙柯心想：還是小孩子呢。

他也不知為何突然松了口氣，走過去牽着女孩子的手到一家門店的前面台階前停下。

“坐下，”趙柯也不管台階髒不髒，提了下牛仔褲坐下，示意女孩也坐，“哥哥我有話對你說。”

女孩子的手藏在衣袖裡，再次擦了擦眼睛，才聽話地走到男生的側旁抱腿坐下。

趙柯的大長腿往前搭着，手臂撐在後面，擡頭看着夜空，猶自說起了話。

“我其實挺羨慕那些高中讀完又接着讀大學的人，他們按部就班地學習，等到大學畢業後又可以找工作養活自己。而我不一樣，我高中沒有讀完就年紀輕輕地進了娛樂圈，其實我對演戲沒有興趣，我感興趣的是錢。”

他扭頭沖認真聽他說話的女孩笑了一下：“哥哥我是不是很市儈？”

“但是無人知曉，當時的我毫無選擇。我的爸爸生病了，還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那些追債的人每天在我的學校門口堵我，每天也來家裡滋事打人。那樣的時光裡，我厭惡極了自己沒錢的樣子，所以當星探找到我時，我幾乎是上趕着讓對方把我帶進娛樂圈。

“然而從此，我便不能做回自己了，商業包裝的人設，讓我漸漸展露頭角，輕而易舉的錢财讓我徹底迷失。我親手弄丢了自己，且再也不能回頭了……”

男生說到此處，神情落寞下來，那周身彌漫而開的孤獨在某一個瞬間，女孩感知到了。

“哈啊……”趙柯吐出一口氣，将腳收了回來，一同收起來的還有那難得顯露的脆弱。

“哥哥信你，也願意相信你，知道你肯定是有什麼困境或者理由才會去拿别人的東西。但是……”男生琢磨着措辭，“人生轉折就在一念之間，有些時候一個舉動可能就是後悔的開始……就是我說的你能明白嗎？”

“……”女生靜靜地聽他說完，未幾，她開口，“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偷别人東西了。”

說着，她擡眼瞥了男生一眼，有點急切地證明：“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做，我……的确是很需要錢。”

趙柯笑起來，笑容很欣慰，語氣帶着點隐隐的驕傲：“我果然沒看錯人。”

他像是動漫裡的那種美少年，不是大塊頭的身材，幹幹淨淨的，清清秀秀的。

女孩子不敢多看，但又克制不住地将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還在讀書嗎？”趙柯扭頭問她。

“嗯。”

“讀幾年級了啊？”

“初二。”

趙柯挑眉，表情有點錯愕，因為女孩子實在太過嬌小，他以為才六年級左右。但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女孩的頭發蠟黃蠟黃的，露出來的脖頸手腕細得要命，再加上破舊的衣服和鞋子，想來是家庭條件不好，營養不良導緻她和同齡人之間不一樣。

趙柯伸手進兜裡，将全部的家當都給她，為了不傷她的自尊，給錢之前，他先鋪墊了一番：“哥哥我沒什麼朋友，平日裡也沒什麼消費的欲望，而且娛樂圈就是個更新疊代特别快的地方，未來我可能沒戲怕而去流浪的可能，所以這些錢我想做個投資，資助你讀書，有一日你成材了，不要忘了給我一口飯吃就行，你看可以不？”

女孩肯定是先拒絕的，把頭搖得似撥浪鼓。

趙柯故技重施：“是不想幫哥哥的忙嗎？”

女生停頓了下，神色惶恐地又搖了搖頭。

這樣搖怕是要把頭搖斷，趙柯伸手捧住她的臉，與她對視着，說：“不要搖了。”

見對方不動了，隻是瞪大眼睛看着他。

趙柯沒有放下手，保持着這個動作，低頭認真和她說話。

“這一筆錢對于我來說不算負擔，但是它對于正處在困境中的你卻是一根浮木，你借着這個工具，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堅持自己夢想，去實現它不是嗎？”

他停頓了一下，眼睫毛在路燈的照射下投下剪影，再開口時，竟是有點懇求的意味。

“我……曾經處在無助的那個階段時，其實無數次希望可以有個人幫幫我，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所以如果今天，我的行為能夠幫到你，那就是在幫過去時光裡那個我。”

那一瞬間，女孩似乎看穿了眼前的這個男生。

為什麼他總是很溫柔，溫柔到冷靜的地步，直到此刻，她看清，那雙眼睛深處藏着的憂郁，不過他隐藏得很好，外人的确沒有發現，這也許就是他氣質獨特的原因之一吧。

趙柯見女孩低垂着眼皮，一言不發，就收回了手。

就在他要放棄時，聽到對方說話了。

“……好。”女孩緊緊握住男生的手，眼神堅定，“我會聽你的話好好讀書，長大成材。”

晚風徐徐地吹着，有人騎自行從他們面前經過。

街邊長着成排的香樟樹，綠葉青蔥，風輕輕地一吹，就發出莎莎的聲音。

路燈發出金黃的光暈，點綴在黑夜中，猶如天上的星辰。

時光罅隙裡，無人在意的角落，一個孤單的靈魂被拯救。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趙柯舉手與女孩碰了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