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推!”
“一二,推!”
他們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聲音。
程三好向左下方看,看見了泛着白光的公路旁邊,消防員和武警正在合作,試圖将翻到溝裡面的救護車給拉上來。
二人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一些,急忙出了山林,去到了公路上。
醫生扭頭發現了他們,招呼人将推車拉下來,讓他們将鳳溪放到擔架上。
他舉着一把小小的手電筒,翻了翻孩子的瞳孔,又看了看她的傷口,摘下銀色的聽診器,對着旁邊的二人說:“她現在隻是短暫的地昏迷了過去,傷口位置的血也止住了,至于有沒有顱内感染,還要去醫院進行下一步的檢查。”
話音剛落,翻倒的救護車就被拉了上來。于是醫生向其他醫護人員說道:“将患者擡上車!”
說着又問程三好他們:“你們一同去嗎?”
女生點頭。
“那一起上來吧。”
車子的四個大輪子都捆上了又粗又硬的鐵鍊條,行駛在結冰的路面上雖然很慢,但是很穩。
鳳溪這一會兒傷口已經被醫生簡單地包紮好了,正打着點滴。
程三好和江硯坐在靠車廂位置的長椅上,二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對視交流。
整個車廂都很安靜。
她剛經曆了一場生死邊緣徘徊的經曆,這會兒腎上腺素正在下降,克制不住濃厚席卷而來的困意,眼皮強行掙紮了幾次,最後還是睡了過去。
睡夢中,她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夢的内容是關于她和江硯七年前發生過的一件小事。
夢是光怪陸離的,從現實中提取一點元素進行放大扭曲。
她隻依稀記得,那天好像是生病了,當時的情緒很不好,再加上生病的痛苦,班主任的忽視,所有的不開心都憋在了心裡。
當她想要回宿舍,拿一張通行證時,宿管阿姨壓根不聽她的解釋,隻是冷漠地回道:“現在已經過了時間,你不能再進去了。”
她當時一下就繃不住了,也不知道為什麼而哭,可能是因為委屈吧。
然後就在這樣極其難堪的時刻,透過巨大的玻璃門,江硯與她對視上。
男生穿着校服,行過走廊,本是随意的一瞥,看見她時,腳步就停了下來。
接下來他對着宿管阿姨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她就被允許可以進去。
她背着書包,垂下目光往裡走,男生已經離開,留下一個清隽恣意的背影。
“程三好。”
“程三好……”
手臂正在被人搖晃,皺着眉頭的女生緩緩睜開雙眼,回到現實。
救護車的車廂此時前面空蕩蕩,隻剩下了她和江硯二人。
程三好的眉眼耷拉着,情緒看上去很低落,顯然還沒有從夢境中徹底轉換過來。
她沒說話,也沒有看江硯一眼,徑直起身準備下車。
男人心一空,迅速伸手拉住人。
“……是在為剛才我對你說的話生氣嗎?”
程三好搖頭,整個人一下子突然變得非常冷漠。
她掙脫開江硯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幾步跳下車。
留在原地的男人身體還保持着原先向着女生的姿态,他的視線落在地面,下颌繃成一條利落清晰的線。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被自己氣笑又像是妥協一般,江硯眸光壓低,摸着食指上的暗綠戒指轉了一圈。
急診室外,灰色的燈倏地變亮,成了鮮豔的紅色。
看着“手術中”三個字,程三好視線放空了幾秒,才走到一旁的休息椅子上,癱軟着坐下。
剛才做夢隻是一個開始,有些東西一旦開了口,過往零碎的記憶就有點來勢洶洶刹不住車的狀态。
此時她的腦子裡,開始不斷地回想起高中那年和江硯發生的一些事情。
想得越多,回憶越清晰,她就越害怕。
對于接下來和江硯的關系如何變化,她産生了膽怯。
她不敢再靠近了。
這樣想着,下一秒凳子一側向下壓,是江硯坐在了她的身邊。緊接着她的手裡就被塞了一顆棒棒糖。
“……抱歉,我剛才不應該對你那樣說話。”
他沒有松開女生的手,就保持着大手包小手的姿勢緊了緊。
“我知道你是不想拖累我,不想讓我跟着你摔下去,才那麼說的。怪我神經敏感,不該沖你發火的……”
見她沒有表态,江硯握着程三好的手搖了搖,語氣放軟:“别生氣了,程老師。”
他不稱呼她的名字,而是像圈裡人之間互相的尊稱一樣,稱呼别人為老師。
明明是一個很客套的稱呼,在他嘴裡說出來,就有了别樣的味道。
程三好好不容易建立的堅守徹底土崩瓦解,所有的理智在本能的心動面前毫無招架之力。
她忽然撓了一下眼皮,聲音很低:“……我沒生氣。”
江硯歪頭去看女生的臉,哄人:“那程老師笑笑。”
程三好别扭地皺了一下眉頭,眼神瞥向一邊:“……不要。”
男人眼底有了笑意,勾唇說道:“真會撒嬌。”
程三好沒理會他這句話。
江硯全程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裡,沒再說什麼,隻是拿走女生手中的棒棒糖。
在剝糖紙的過程中,他看似不急不慢,全神貫注,但仔細看的話,他整個人姿态是十分松弛的,顯然心情不錯。
程三好原先将頭扭向一邊,突然鼻尖聞到了一股清甜的橙子味,緊接着嘴唇就碰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