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撐着黑傘漫無目地走了很久,直到小腿發脹,腳底生疼,才堪堪停下腳步。
她不想回到公寓,因為外婆一看她的眼睛就能猜出一些事情來,所以她打算在附近找個酒店休息一晚,等明天眼睛消腫了再說。
雨已經不知何時停了,她清清嗓子,整理着自己的情緒,直到與一個正常人無異,才打電話給了黎芳園。
“喂,好好……”
“嗯,外婆。”
“我剛要打給你呢,這麼晚了還沒回來,不是說和節目組的人在聚餐嗎?”
“對,大家現在吃的差不多了,因為時間有點晚了,所以導演給我們嘉賓每人免費開了一間房,我們可以先住一晚,明天再啟程回家。”
“嗯,原來這樣啊,但是你的鼻音怎麼那麼重,感冒了嗎?”
程三好使勁地吞咽着唾沫,周圍寂靜無聲,隻有聽筒裡面傳來的人聲才能讓人感覺到一絲慰藉。
她難得語氣放軟了一些:“我喝酒了,外婆。”
那頭的黎芳園一聽,人就急了:“你這是在哪兒啊?怎麼也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喝醉了嗎?拿電話給你旁邊的人,快點。”
程三好笑出聲:“我正在回酒店的路上,我沒有喝醉,外婆……就是突然有些想你。”
黎芳園有些時候的性格和程三好很像,或者說程三好某些方面就是跟她外婆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她聽不得這麼直白的話,整個人佯裝嚴肅:“這是受了委屈了?還是怎麼的,突然這麼不着調。”
程三好收了傘,向着地圖上标記的一處地點走去,她的心情已經沒那麼郁悶了,隻是有一種莫名的亢奮,莫名地想發瘋,想歇斯底裡……
她對着手機狠狠地親了一口,變得有些不像她:“我愛死你了,外婆!你最好了!”
那頭的黎芳園已經下了判決書,外孫女就是喝醉了。
程三好笑得開懷,眼角卻有淚。
她想通了,不愛我的,我不愛……
愛誰誰吧,愛咋滴咋滴。
她程三好又不是非他江硯不可,七年前栽了一跟頭,七年後同一個坑裡再摔一跤,她老實了。
果然情情愛愛什麼的,一點也不适合她。
回想起這段時間與江硯的種種,她隻覺憋屈。
小心翼翼地看别人臉色,生怕他不高興,仔細揣摩着他的想法,不想讓自己顯得特立獨行。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果然很辛苦……
這苦她吃不了一點。
她還有很多事要去做,傷口的愈合就交給時間吧。
說了很多讓外婆黎芳園不要擔心的話,她關閉手機,覺得此時腳下走路帶風,輕快灑脫了一些。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酒店,前台跟她說:“抱歉,小姐,我們已經沒有空房間了。”
程三好微笑:“沒關系。”
然後她繼續尋找下一家,結果還是滿客。
她心态這時也強得可怕,對于找到酒店這一件事樂此不彼,在十點的鐘聲敲響之前,她終于找到了一個标準單間,兩百八一晚上。
中途朋友們接二連三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的情況,她耐心地接了,并告訴他們,她現在的狀态十分ok。
這些做完以後,她又上網打開微博,和自己的黑粉大戰了三百來回合,才終于偃旗息鼓放下了手機。
身體呈大字的形狀躺在酒店的床上,她的頭發末端還有點濕,沒有洗澡,深夜寂靜,無人打擾。
大腦很亢奮,全是亂七八糟的想法,淩亂的畫面,男人的眼睛……想到這兒的時候,程三好盯着天花闆上的白熾燈愣愣地看了幾秒,直到眼睛酸痛才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個粽子,決定強行逼自己入睡。
今晚很難過,但明天太陽一定會升起……
她這樣安慰自己,将心裡那股酸酸堵堵的感覺壓下去。
翌日,下着小雪。
程三好看着鏡中的女生。
她的眼睛浮腫,雙眼皮突出,黑眼圈強勢霸占大半張臉,頭發炸毛,臉色跟一條死了三個月的帶魚一樣臭。
她試着對着鏡中的女生笑一笑,結果更瘆人了。
一夜之間,她好像被什麼榨幹了精力,那眼神透着濃濃的疲倦,好像昨天說勵志要搞事業的女生不是她一樣。
程三好歎了口氣,食指碰到鏡面:“人啊,果然是被情緒支配的動物。”
她感歎完這一句,拖着懶洋洋的身體沖了一個澡,洗了頭發,吹幹,梳順,才離開了酒店,準備前往下一個赴約地點。
昨天張導與她說,他手中有一個本子,其中的女二角色覺得挺适合她的,希望今天她能夠出來與制片人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