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跟前,她就大喊一聲:“你們是誰?不知道校園裡是不允許陌生人擅自進入的嗎?”
那些人顯然沒想到會突然出現一個小女生,神色微怔。
程三好也不知哪裡生出來的膽子,上手将一個男人扒拉開,牽住江硯的手急忙将他拉到了旁邊空地上。
她用身體擋住江硯,站在他的身前,胸膛起伏,喘着氣:“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是如何得到允許進來的,亦或者是翻牆進來的,總之如果你們現在還不走,我敢賭,再過三分鐘,你們誰也走不了。”
程三好咽了咽口水,目光堅定,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學校保衛科的人員,每天晚上都要進行巡邏的,不出我所料的話,待會兒那個大叔就應該巡邏到這兒了。”
她說完,前面的幾個成年人,互相看了幾眼,卻絲毫沒有亂了陣腳。
下一秒就像沒聽到程三好剛才的話一樣,逼近了少年們。
江硯輕皺了一下眉,剛要将女生拉到自己的身後,卻見她高高舉起了一隻手,沖着他的後方邊揮邊喊道:“楊叔!這兒,我在這兒!”
果然話音剛落,竹林那裡就閃起了手電筒的光亮。
剛才還窮兇極惡的幾個男人頓時停下步伐,沒有猶豫地轉過身,有些狼狽地跑起來,離開了此處。
程三好一直看到那些人消失在黑夜裡,才虛脫般放開江硯的手,踉跄着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花壇瓷磚上。
她真的是一個很膽小的人,但是遇着的事兒沒一件不是驚心動魄的。
她呼出一口氣,雙手撐在膝頭,微微弓着腰。
覺得悶得難受,索性将口罩摘了下來,捏在手中,平複着呼吸。
江硯一直沒說話,也沒有動。
他颀長的身影站在空地上,突然舉起右手,盯着上面看。
他從始至終都很冷靜,也不覺得熱,所以那汗水是女生的。
程三好拉他的一瞬間,手心還是幹燥的,但在與那些男人說話的幾秒間。
江硯不僅直觀地感受到她的手心在不斷地冒汗,還感受到了她僞裝在堅強皮囊下的緊張手抖,這些小動作全部通過他們牽着的那一隻手一并傳遞給了他。
原地站了一分鐘或者更短,他舉在空中的手,在風的吹拂下,已經重新變得幹燥。
低垂的目光沒有什麼情緒,伸展的五指倏地收攏。
聽到腳踩在地面的聲音,他微掀眼皮,見她的同桌又是那副全副武裝的樣子,走到他的跟前。
程三好的眉頭擰着,神色疲倦中帶着一些愧疚,她說:“……對不起,我沒想把你牽扯進來的,也沒有想到那羅坤竟然如此有本事,叫來的這些人一看就是被專業訓練過的。話說,你剛才有受傷嗎?”
江硯卻沒有接這一茬,他反問:“你跟蹤我?”
女生的手藏在寬大的校服袖管裡,隻露出兩根手指捏住衣服下擺。
她似乎是有一些尴尬,眼神飄忽,聲音有點小:“……其實不是跟蹤,是保護……保護,我很擔心,他埋伏你……”
江硯偏頭看了一眼路燈,感到可笑:“埋伏?”
程三好自認理虧,她看了男生一眼。
少年單肩背着書包,背對着路燈,身影清隽,校服外套敞着,站姿随意。
碎發下的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像是一片深海,又像是含着一塊藍白色的冰晶。
無波無瀾,涼而冷,附着冰霜。
跟他整個人的氣質一樣,看到他,會讓人蓦地想起矗立的雪山。
有他的地方,空氣中似乎有冰涼的風雪裹挾着清新的森林木香掠過。
程三好目光一頓,她沒有移開視線,生出了點探究的意思。
她看進那雙瞳色稍淡的桃花眼裡,某個刹那,她忽然覺得,江硯不像是旁人說的那樣,天生的冷淡,不會有情緒,反倒像是……被什麼硬生生凍住了,壓在了海面之下。
程三好手指蜷縮,離開目光,不知為何心裡面的愧疚感更重了。
她語氣蒼白,說:“對不起,我并不是有意要跟着你的,如果你讨厭,那我下——”
“人呢?”
“嗯?”程三好被打斷,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表情懵懵的。
江硯雙手插在褲袋裡,姿态懶散,嗓音中盡是漫不經心:“你剛不是喊了一聲楊叔嗎?”
“哦,”女生在鏡片後面的眼睛彎了一下,她說,“你在這裡稍等我一下,我去把他叫過來。”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歡快一些,不等江硯表示,就快跑幾步,去到了那片竹林旁,拿起了還在亮着的一個手電筒,又快速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