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吵架從不避開她，出租屋環境髒亂差；因為要吃飯，萬陽擁有許多生活費，她花錢得上報等待批準；在父母口中，她在家中得父母照顧，占盡了便宜，萬陽每周末歸來，當兩天皇帝；

所以，她很羨慕萬陽，那萬陽會羨慕她住在父母身邊嗎？

萬顔吃完早餐，淡定地窩在房間背單詞，再不緊不慢騎去C市一中，時間算得正好。

初一二班，還是原來的班級，在教學樓最高層。

報道一般隻要交錢，并憑證件簽名确認，但C市一中隻教初中，比一些重點中學的初中部管得更嚴，不打無準備的仗，告訴每個來的學生還有班會要開。

萬顔到得晚，教室裡熱熱鬧鬧，幾乎滿座，陪同孩子一起報道的家長有，但不多。

她眼尖，坐到旁邊沒人的空座。周圍的聲響如熱浪般一波波上岸，家長和孩子，同學和同學，報道新學期，總有新鮮和熱鬧要分享。

萬顔始終平靜地坐着。

不久，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來，她是初一二班的班主任，将帶這個班級的學生三年，送她們到畢業。

她姓呂，名育書，走在了父母對她的期許上，教書育人。

呂育書年僅三十五，家中有個剛上小學的兒子，氣質溫柔而嚴厲，身上擁有女性特有的溫柔，眼神卻很犀利，好似具備班主任該有的素養和能力。她還有一頭纖長的發，但盤成一卷，儀容端正。

萬顔見到她，當即就想到後來。

一天，呂育書剪了那頭秀發，到耳下，仿佛一下子蒼老許多，她痛心道：“你們這屆實在讓我操碎了心，每晚頭發大把大把掉，我幹脆就剪掉了。”

她們班确實發生許多事。

光萬顔自己遇到的，是孤立；而萬顔從初中初識，交往最久的女性朋友，閨蜜，經曆的是霸淩；其他同性質事件，不得而知；但萬顔清楚記得，霸淩者沒受到任何懲罰。

呂老師當時怎麼處理的？

萬顔沒被約談過，也沒有心理健康老師介入，當然，她那會兒深覺，是自己孤立了班上大半同學，再者，孤立确實不好解決。

如今，呂老師盡顯班主任風範，她麻利地控好場，教室安靜後，先建議家長離開，需要送孩子的則在教室後方或教室外等待。

而後，幾個高個子男生陸續搬來一疊疊書，前排學生點好每一科書本數目，挨個往後傳，分書就完成了。

班會開始前，萬顔旁邊座位也來了個女生，瞧着印象不深就算好印象，索性向她借了隻筆，書的第一頁全寫上名字，再全塞進抽屜。

她不想把書背來背去。

呂老師從畢業就開始當老師，愛崗敬業，否則領導不會讓她做班主任，按流程到自我介紹互相認識環節，她看似随意點了一個女生起來。

陳如婷站在講台上，從容淡定，用粉筆寫下闆書。

“大家好，我叫陳如婷，我的興趣愛好是下棋，去年還參加了C市舉辦的圍棋大賽。小學時我是班上的班長，給老師和班上的同學提供服務，希望在初中也有這個榮幸，能幫到大家。”

她是第一個，自然帶出呂老師的另一層目的，選出暫時的班幹部，也讓大家對她印象深刻，兩人屬于雙赢。

萬顔坐在下邊，微笑。

陳如婷正是她們将來的班長，她學習不錯、性格也大方。在初中，一些女生會青春期再發育，女性班長是個友好的存在。

但若說她看不出呂老師提前知道陳如婷，恐怕白活了36年。

說起來，總有人相信，學生時期當班幹部和進學生會能夠獲得鍛煉。

萬顔也贊同其中存在微妙差别，但主要看人本來的能力。就比如她高中的班長和生活委員，家中算小康以上，辦活動時卻偷偷挪用班費，養成這樣的習慣，将來翻車幾率太大。

要是作為家長，萬顔也會鼓勵自家孩子多嘗試體驗，但于她自己，這些純屬浪費時間。

呂老師：“很好，大家跟陳如婷一樣，有想當班幹部的，也自我介紹一并了。我把名字寫在黑闆上，等大家介紹完畢，再一起投票。放心，這次班幹部隻是暫時的，等軍訓後會有小變動，比如每科的課代表。”

有個男生抓到重點，“軍訓？”

呂老師嚴厲道：“不要急，之後都會通知大家。現在繼續，誰來，舉手示意就上台。”

于是，一個個學生接連登場，萬顔還瞧出了樂趣。

“大家好，我叫鄭義，我喜歡打籃球，名叫正義為人也仗義，大家夥一起玩啊。”

——并不，萬顔對這人印象極差，未來這屆同學打算聚會，他往微信群裡發黃圖，聚會也直接黃了。

萬顔終于想到，她們班發生事故的另一層原因。本來初中的年紀就不好管教，她們班上有一半學生的家長屬于外省來C市務工，更增加了不确定性。

“大家下午好啊，我叫江閃耀。沒錯，雖然我叫閃耀，但我是個女生，叫閃耀是因為，我爸媽希望我生活順利、活得閃耀。”

——霸淩姐，小太妹，你是閃耀了，别人卻因為你一輩子帶陰影。

“大家好，我叫韓易峰，我數學不錯，喜歡研究數學，歡迎大家跟我一起探讨。要是數學課代表民選，希望大家能投我一票啊。”

——印象很淺，男的，老好人。

“我叫付錦繡。”

——喜歡idol的小女生。

萬顔單手撐在下巴，感覺就像擁有了生死簿，當然閻王的生死簿寫着生死，她的本子上寫了同學們的三年。

“……嗯，我叫葉瑩，請大家多多指教。”

一個細小的女聲吸引了萬顔的注意力，那是她的多年好友，曾經好到吃一碗飯穿一條褲子，還是鬧翻了。

所以她不想再經曆一次友盡，但霸淩的事件得想辦法解決。

閃耀，熒光。

為什麼不能各自發光呢？

……

呂老師拿着名單，還剩下一個名字沒打勾，“萬顔，萬顔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