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顔回神時,呂老師并不在,許是拿名單去了,她站在隊伍前列,四面八方流通着各種讨論。
一開始,衆人還記得來自班主任的威懾,低聲細語地宛如在走鋼絲線,很快于閑聊中找到樂趣,哪還記得警告,越說越澎湃熱烈。
整條走廊像菜市場,鬧哄哄的:
“排隊是要幹什麼?”
“安排座位吧。”
“也是,我小學每學期都換。”
“嗚嗚嗚,不想坐前排。”
“我也是!!”
“報道那天我媽特意跟班主任講,說希望我坐中間,我的老天鵝啊。”
“那還不好?看得多清楚。”
“講台後面的位置,老師眼皮子底下,哪裡好了?”
“長得矮就是淡淡憂傷!”
“不,我不矮。我這叫厚積薄發,或許你知道竹子嗎?”
“切!你是我也是,等你長高,我還排你後邊。”
“我可去你的。”
萬顔距離目标同桌隔好幾人,她側頭向後張望,喊了兩聲。萬涵兒是聽到了,朝四周看,愣是沒找準方向。
“萬涵兒。”
“誰啊?”
“……”
再跟戴敏做同桌,萬顔怕她遏制不住對初中生惡語相向,乃至于動手,趁着混亂,她脫離隊列,往後走,輕點了下萬涵兒的手臂。
萬涵兒留短發,鼻梁挺拔,側臉優越,能瞧出美人底子。她身着淺色襯衫配八分黑色牛仔褲,在後世也算經典款式和搭配。
女孩轉過頭,滿臉驚詫:“是你叫我?”
不怪萬涵兒會驚訝,于她而言,萬顔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女同學。萬涵兒既奇怪對方找她有事,又欣喜于對方記住自己姓名。到底是心中微動,對這個張揚的女生産生好感。試問誰不希望自己在别人那兒有存在感?
萬顔以友好的笑意示人,簡單介紹了自己後,亮出目的:“你介意跟我同桌嗎?”
“?”萬涵兒疑惑。
萬顔積極地展開推銷,“我們倆當同桌——學習上,我上課認真聽講,成績應該不錯,可以跟你互相幫助;而生活上,不影響學習的前提下,你都随心所欲;當然有啥事了,咱積極溝通,我很好說話,你看成不?”說罷,她想到一項很讨厭的行為,“哦,還有,我沒抖腿的習慣,不會影響到你。”
與人合作,重要的是考慮對方的利益點,萬顔對達成協議還是自信的。
而真初中生萬涵兒目瞪口呆,“什麼跟什麼嘛,”聽到最後更是笑出聲,沒想對方說話跟段子似的。
其實萬涵兒對同桌沒要求,聽老師的安排,隻希望能是認真學習的同學,方才完全沒反應過來,況且她仍然疑惑,她們還能自己決定座位不成?
她笑着,很快再笑不出來。
呂老師正是這時回來,她發出河東獅吼讓人繃緊神經:“都給我安靜!你們聲音大的,我在樓下都能聽到!我就沒帶過比你們更難管的一屆!”
萬涵兒緊張得小臉赤紅,不免替萬顔緊張。而萬顔是誰,三十六歲歸來,心态穩如老狗,趁機站人前邊,再問道:“行不?”
女孩沒說話,向她眨眼,無奈後低頭,用氣聲:“可我們怎麼當同桌?”
上午十一點,兩個少女低頭竊竊私語,周圍同學也按耐着心中聊天傾訴的欲望,走廊水平橫凸出牆體帶兩塊綠植架,架子上簇擁着新鮮的紫色喇叭花,再往外教學樓整面牆體白淨,陽光斜向打去落在建築和人身上。
不,主要是一個人,萬顔在說話指揮,長得高的萬涵兒眺望實施,确定前邊女生是雙數,兩人便躺平等待安排。
——果然成功了。
總共五十多人,一排四桌,每桌兩人,最後大概有六七排。說來也巧,萬顔和萬涵兒坐在第三排的第二桌,幾乎是教室中央的絕佳座位;萬顔前桌是前世的第一任同桌戴敏,而戴敏的新同桌是付錦繡;萬顔後手邊卻是葉瑩,多年密友,最終落得冷淡,若可以,萬顔今生不想再接觸,沒想離得這麼近。
萬顔将她放滿抽屜書的桌子換過來時,附近同學們已在互相打招呼。
“我叫付錦繡,你們有人喜歡看韓劇嗎?”
“诶,你都看什麼?”
“原來是XX,還有熱播的我的女友是XXX,男主真的好帥!”
“可我更喜歡男二。”
萬顔輕微喘氣,聽着初中生們滿滿的朝氣,情不自禁揚起唇,不過她主要不放心關注付錦繡,這個代她成為戴敏同桌的女生。
歡鬧中,她注意到,來自右邊細小女聲被淹沒其中,“我、我叫葉瑩,”心中雖有不忍,到底沒與之互動。
葉瑩手捏緊衣角,難免低落,卻再生不出勇氣。
……萬顔同學好像不喜歡她?還是她的聲音太小了沒聽到?可是她,一直這個音量說話啊。
不多時,整個教室完成座位安排。
下午的摸底考就在現有的座位上,将每桌連着的兩人拉開半身距離,隻考語數英三門主科,從兩點開始,考到五點半,一科一小時,中間休息十五分鐘。
考試内容很簡單,除了語文,萬顔早記不得陳年背過的詩歌,在數學和英語兩門所向睥睨,沒碰壁遇難,完成後檢查好幾遍才到交卷時間。
一中沒有晚自習,日子就這般滑入周末。
周末,市重點中學,四百米跑道内的人造草坪上,兩隊人馬腳穿釘子鞋對着足球展開厮殺,外邊圍了一圈觀賽群衆也吆喝呐喊。
“謝禮,加油加油!”
“沖沖沖,還有最後三分鐘。”
“初一一班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