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下午放學是17點40分。

彼時，辦公室敞開着大門。裡邊大部分位置空閑，老師們早下班回了家，剩下幾個最後一節有課的，陸陸續續回來收拾物品，沒多久又離開。

朱老師站在他的桌前，右手拿手機低頭發消息，他身後的電腦黑屏，桌上左邊是教師常用的黃色牛皮紙，右邊有個透明大袋子，能看出裡頭上下三層，是他提前預定的飯菜。

而萬顔坐在陳老師位置上，也是呂老師工位旁邊，正埋頭認真答題。

呂老師教主科任務重，上完課後，她抱着教案，踩進辦公室門，道：“老朱啊，這都還沒第一次月考呢，你就這麼積極要聽你們班的英語學習情況？回頭我可要找唐姐——”

唐姐姓唐，是朱老師的愛人，也在一中當了多年老師，正在教初二，科目是生物。

呂老師正是瞥見萬顔，當即閉麥，了然朱老師約她的意圖。等她整理完桌面，兩位班主任把安靜空間留給萬顔。

“這是幹什麼呢？”呂老師展眉問，下午剛到就要她放學留下，還讨好地說請她吃飯。

朱老師嘿嘿兩聲，把事情來龍去脈和安排解釋一番，但重點筆墨放在萬顔初一‘數學’已經學完了，聽得呂老師一陣吃味。

原來是為了避嫌。

可怎麼就先自學數學，而不是英語呢？

呂老師向裡望了眼，“考多久的卷子，不先讓孩子吃個飯？”

朱老師回道：“一個半小時，我剛也說等你來了吃完飯再考，你班上的萬顔主意大，說她家吃飯晚，一般在晚上19點，她應該能跟平時一樣吃到。”

意思是自信，能提前交卷寫完。

呂老師聽明白了，嘴角微抽，吐槽道：“什麼我班你班的？你不是她數學老師？”頓了頓，“那我們先洗手吧就？正好不用煮飯了。”

她兒子平日的夥食放在大人那兒，時間固定，她老公在單位吃食堂，她偶爾在外堂食，或自己開火。

“行啊，就等你了。你家嘉豪今年小學五年級了吧？回頭要給他弄到眼皮底下不？我家這個是肯定的。”

朱老師接道，他家女兒今天隻好由他愛人帶着吃飯了。

“……”

兩人閑扯幾句，再回辦公室時便默契不再說。

也是避免誠實考試的嫌疑，萬顔隻得浸染着濃郁的飯菜香做卷子，不過她并未受到影響，有條不紊在草稿紙上計算着。

不多時，外頭的天色漸暗，萬顔頭頂的白熾燈适時點亮，她反複檢查後，向兩位老師打招呼，再交卷，而于呂、朱二人，她們才剛收拾完，沒幹多久下周的準備工作。

朱老師看了眼時間，“這還沒到一小時，我現在給你改了。不急，萬顔你先吃飯，老師不知道你口味，都是你呂老師愛吃的。”

“……”以為回家吃的萬顔。

呂老師将袋子遞來，不複平日在教室的嚴厲，溫柔道：“餓了吧，好在是夏天，摸着還是熱的。”

萬顔猶豫了下，沒拒絕，道謝後，打開盒飯。

應該是專門買了三人份，生硬拒絕也浪費，心中不免莫名地感動。

呂老師見她低頭的模樣有點乖，倒改了當日班會的嚣張，道：“萬顔，你對數學比較感興趣？可惜我們學校沒老師管數學競賽，但朱老師有個小師弟負責這方面，帶出過很多保送生，你要有這方面想法，好好把握住。”

萬顔都聽蒙了，擡頭要解釋：“呂老師，我……”很快反應過來，“英語我也自學完了，也打算向您借書的，沒來得及講。”

這是被誤會了。

首先，萬顔并非競賽選手。她屬于那種，簡單基礎的知識看看就能融會貫通，但龐雜的内容必須花心思研究透，才會吸收消化，基礎紮實的聰明人。

這也是前世她輕松一本的原因。這一世如果想往上走，到了高中說不準得懸梁刺股。

萬顔知道自己的優劣，隻打算老實參加中高考。她找老師借書在于立住學霸人設，一方面，初二盡量提前中考畢業，另一方面，她個一窮二白的普通學生，從何規劃插手霸淩的事。

“哈？”這回換呂老師吃驚，以為她聽錯了。

随即，她剛才腦中閃過的吃味全變成欣喜，面上盡量矜持：“所以你是打算提前把主科給學完？”

萬顔點頭，“對。”

呂老師從教案中随手抽出初二的課本，又攤開一頁，“來，你從頭念給我聽聽。”

這舉動看着輕率，可對于自學的初中生，不僅要求學會，還檢測其有沒有用英語溝通的能力。

萬顔接過書，從善如流。

嬌小的女孩，坐在辦公室座椅，坐姿端正挺拔，這樣年輕的孩子身上竟仿佛孕育着巨大的能量。她的目光落在書頁，标準流利的英音汩汩而出……

畢竟萬顔不是真小孩。

不知道這點的呂老師驚了。

那邊改完卷子，聽到聲音，轉頭看到這幅場景的朱老師，也驚了。

呂老師脫口而出，“你語文不會也自己學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