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顔爸的确攤上事了。

他聽完女兒的提議，興緻勃勃的，也沒多想就開始行動，一邊畫圖，一邊嘗試能不能包到工地項目。從國慶開始，生産隊的驢都沒他忙，白天待在挂靠的公司那兒，晚上忙于各種社交酒局飯局，回了家睡一覺，起床後繼續幹。

萬顔爸聯系上之前的工地老闆，老闆再介紹新的老闆，一個接一個，湊成一群中年男人的聚會，吃飯喝酒和打牌。他擅長活躍氣氛，又非常能喝，跟這些老闆年齡區别也不大，别的不說，起碼能聊到一塊去，别人也記住他姓名。

不過，僅有兩位老闆帶萬顔爸去實地考察，後來也把事交給他。他粗略算過，三個月内要八個工人幹活，而一個人幹一天，他就能賺五十，等于一天四百，一個月一萬二，事情結束白得三萬六。

多美的事！

僅僅喝酒聊天，打打電話，确保好事情進展。

于是，萬顔爸開始找人，給出市場價，但他統一多餐補，連牌友老陳都給叫上了，讓老陳幫他多看着，一是确保人安全，二是進度不能糊弄，回頭他包大紅包。

……不錯，因萬顔爸成了‘包工頭’，老陳跟他重新恢複聯系。

事情沒出在工地上，甚至非常順利，而是畫圖這邊出現狀況。為了給工人生活費，萬顔爸十多天熬得眼底烏黑，緊趕慢趕地，可算完成圖紙交工，但偌大的公司發錢時出爾反爾，給他打了五折，叫人直接傻眼。

該公司非常有僞裝性，之前交接的人慈眉善目，說話笑呵呵的，又有整棟高樓和辦公室坐落着，給人總歸跑不掉的印象。

可萬顔爸他一回憶，除了挂靠在這邊，畫圖的事，也沒簽合同，又沒個實際證據。不錯，承諾多少錢，是口頭說的。他本該留心眼，先不把東西給出去，但急忙間，就一時失足千古恨了。

倒是可以鬧事，但鬧事以後，他還能不能接到該公司的活，鬧了事就能拿到錢嗎，若是沒最快到手，依舊不能立馬周轉開。

要一分錢不給，他肯定會鬧，這确定給一半，是吃第一回的啞巴虧，還是直接撕破臉，還真有番考量。

總不好向萬顔媽開口，能将他人劈開。

于萬顔爸，是心焦。

這要萬顔來說，人公司純屬遇到傻白甜，好坑的當然坑一把，不好招惹的，給錢也不吃虧，真要是吃黑的，那一分錢都不會出，所以這錢肯定要得回來，講究方法。她爸則純屬步子邁大了，現金流兜不住，就算XX公司錢全發下來，先給工人的生活費發好，這次能順利，早晚也因為沒預防風險而出事。

不過萬顔知道她爸遇上狀況，卻沒主動去了解。

周六當天，萬顔如約去朱老師師弟，楊參樹的XX數賽培訓園。它不在市中心，靠近郊區，名字帶園，室内裝扮做得不錯，清新的裝修風格，前台桌上擺着小綠植，有點兒後世的簡約風。

萬顔坐公交，到得早，門都沒開，透過玻璃看清裡邊，粗略看過後坐到前台附近的椅子，捧起了語文書。

初二數學英語快自學完了，初一語文還差點，進度不算快。

讓萬顔沒想到，她聞聲，倒先看到個熟悉的人。

男孩在她三米内，稍蹲下的動作，可能為了說話時與人對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放在長椅另一頭，順着那手往上打量，凸出的喉結，許是處在青春期，不算很明顯，頂了一張精緻好看的臉，盯着她的狐狸眼，有攝人心神的魅惑感。

特别的氣質，她見過兩回，還記得。

“介意我坐在這嗎？”

“你坐。”

萬顔身體下意識往後靠，語文書上的知識逐漸不進入她腦袋，心底生出緊張，握緊拳頭，反複提醒自己對方隻是個男孩，毛都沒長齊，況且之前都見過，男孩不僅相貌出衆，而且品行良好。

謝禮心中也局促，他偷瞄了一眼女孩，意識到這樣實在不禮貌，連忙收回視線，垂下視線，又長又密的睫毛輕顫，可惜無人觀賞。

……怎麼就又遇到呢？

萬顔思索一番，書城、書店、培訓園，男孩或許是個性轉版的陳如婷，好好學生，出身在富裕幸福的家庭，受到優越開放的教育，從出生到現在一路都順風順水。

“李浩宇，他應該跟你道歉了吧？”謝禮開口，再看過去。

萬顔驚訝，擡頭，“嗯。”

謝禮還是沒移開視線，“……抱歉，你好像很緊張，是不太習慣跟陌生人講話嗎？”

萬顔勾起唇角掩飾，“沒有，”開玩笑，她恐男到連男孩都怕她哪會承認，“我并不介意他在書店的話。哦對了，你知道楊老師幾點來開門嗎？”

謝禮看了眼左手腕，“還有三分鐘，除了我，其他人跟他一起，很少遲到。”其他學生都寄宿在楊老師那兒，隻有謝禮照舊回家，這點他沒說。

萬顔松了口氣，随口問：“你不是一中的吧？”

“對，市重點，家住在那附近，才分過去。”

看來很謙虛啊。

萬顔詭異地聽懂對方話中内涵，點頭準備閉麥熬過最後的時間。

謝禮道：“需要我幫你介紹下嗎？以後我們也算同班同學了。”

萬顔：“……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