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法國的一個牌子,叫什麼我也記不住,Dior還是什麼。”
“Dior?太好了。”苗秀秀很喜歡這個牌子,又問:“挺貴的吧,花了你不少錢吧。”
“是挺貴的,不過隻要你喜歡,那就不貴。”周北冀笑笑。當時他聽到價格的時候着實吃了一驚,攢了很久的津貼買這套化妝品就全用完了,但是他也沒有猶豫,千金難買媳婦高興。
一年的最後的一天,總要留下點什麼,吃飽了飯兩人去電影院看午夜場,連看兩場之後,已經是午夜時分。
走出電影院,苗秀秀欣喜地發現外面已經白茫茫一片。天氣預報裡說近兩天有大雪到暴雪,沒想到這麼快就下了。
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她松開周北冀的手跑進雪地裡,上輩子生活的那個城市幾年也難得下一次雪,每次看到下雪,她都會很高興。
周北冀看到媳婦在雪地裡歡快地蹦蹦跳跳,像是個小孩子,忍俊不禁,她真的徹徹底底地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看到下雪都能瘋成這樣。
他還記得去年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他倆才剛結婚一個多月,他買了幾個烤紅薯回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吃,她一直在旁邊看着他,他以為她也想吃,就問她吃不吃。
我不吃。她說。她就是喜歡看他而已,沒什麼别的理由。
那你老看着我幹嘛?他問。
想吃你就說啊,我又不會連一個烤紅薯都不分給你。媳婦見了他總是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他心裡特别瞧不上她那種畏畏縮縮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以為你們城裡人不會喜歡吃地瓜,我們老家隻有荒年的時候才吃它,天天吃頓頓吃,大家都吃膩了,年成好的時候,地瓜都拿來喂豬。結婚一個多月、對丈夫又喜歡又有點害怕的小媳婦苗秀秀很實誠地說。
鄉下媳婦有時候說話也挺氣人,周北冀覺得她一定是故意的,一晚上沒理她,現在想想,在她老家,紅薯白薯可能真的是用來喂豬的。
他的軍大衣給她穿着長了不少,看起來很是滑稽,但是她那種快樂的樣子特别能感染别人。路燈下,整個人被籠罩在昏黃的燈光裡,再加上滿天的飛雪飄舞,讓她看起來像是雪地裡的精靈。
周北冀跑上前,把她抱起來轉了幾圈。苗秀秀興奮地臉都紅了,摟緊了周北冀脖子,冷冰冰的臉貼着他的臉,兩人靠在一起很快就焐熱了。
“初雪的時候要吃炸雞喝啤酒,明早我就去市場買雞腿。”
“為什麼下雪天要吃雞腿喝啤酒啊?”周北冀覺得這個搭配莫名其妙。
“明天你就知道了。”苗秀秀抿着紅唇,神秘一笑。
夏文竹遠遠看到周北冀抱着苗秀秀在雪地裡轉圈,淚盈于睫。自己這些日子确實是在作繭自縛,那兩個人相愛得那麼明顯。
周中中拉了她一下,善解人意地說:“别看了,我三哥都結婚了,新的一年你應該有新的開始。”夏文竹點了點頭,滿心的苦澀卻未消減,陪着周中中往另一個方向走。
依偎在丈夫懷裡的苗秀秀無意中看到雪地裡那兩個離去的背影,裝作沒看見,閉上了眼睛,雖然天寒地凍,他和她的兩顆心卻是火熱的。
“老公,我想吃冰糖葫蘆。”苗秀秀說想吃就特别想吃,拉着周北冀的手就想出大院去買。她記得門口往右拐走兩分鐘就有個賣冰糖葫蘆的小攤位。
“都這個點了,哪裡還能買到,想吃明天給你買。”
“我現在就想吃。”苗秀秀撒嬌,用力嗅了一下鼻子,全然不管已經快零點了。
周北冀哪受得了她這樣撒嬌,輕笑着說:“那我們出去找找看,找不到可别怪我,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又不是夜貓子,通宵營業。”
兩人走出大院去找賣冰糖葫蘆的,大半夜的本來人就少,又是下雪天,走了快半小時也沒看到人影。
“你知道蘇東坡的詞裡我最喜歡哪一首嗎?”苗秀秀把手揣在周北冀的外套口袋裡,搖了搖他的手。
“最有名的那首水調歌頭,或者定風波,還是悼念亡妻江城子?”周北冀握住妻子的手,她的手很小,手指纖細,他都不敢太用力。
“你說的定風波和我想說的肯定不是同一首,我說的是寫給王定國愛妾柔奴的那一首定風波——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盡道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萬裡歸來顔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苗秀秀念着這首一千年前的詞,訴說的卻是她此時的心情。
不管她的靈魂能在這個時空存在多久,既然來了,她就把這裡當成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開創事業、生兒育女,過一種以前沒有體驗過的人生。
周北冀自然是明白這首詞背後涵義的,把苗秀秀的手握緊了,永遠都不想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