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于此事尚有疑點。便是祝潇為何要操控瘴氣攻擊前往平康坊的自己呢?再說,瘴氣操控不可視,須得提前布下。祝潇難不成是将過路的人均一視同仁,予以攻擊不是?
可這也不對。那白霧根本不像是想要傷人的樣子,倒更像是在“阻止”她前進。那是為何?
元汀禾直覺此事比她預想的還要複雜,看來一時半會兒還得不到答案。既然祝潇躲起來不願意見人,那麼便去尋那位老鸨,久經風月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然而是人便有弱點,找到突破口了,何愁得不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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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長安城平康坊最為繁盛的,事實上當屬綠夢樓。
入裡,唯有紅妝煙雨,萬般柔情,次日從裡頭出來,驚覺恍若隔世,隻盼再會。
綠夢,即煙綠醉夢。這綠夢樓的布景可謂是頗有巧思,不拘一格。唯歎那往來客人隻顧着縱情享樂,從不仔細看過,白費了一番心思。
而這綠夢樓的主家極少出面,樓裡大小事務幾乎由芈姬,即白日見到的那位老鸨一人操持。幸而芈姬頗有頭腦手段,也将綠夢樓打理得妥當,這些年下來也是賺的盆滿缽滿。
隻在三年前開春之時,方建樓不久的滿袖樓新來了位娘子,這位娘子的姿色可謂是千般嬌媚,萬般風情,更擅舞樂,即刻成了最炙手可熱的都知娘子,更在前不久順利當選花魁。
很快,又陸陸續續進了不少姑娘,各個膚白如瓷,相貌不凡。沒多久,便成了最為鼎盛的花樓。
“自那以後,芈大娘便時常唉聲歎氣,脾氣也變差了不少。”
元汀禾摸了把胡子,又轉手遞出一粒金豆子,笑道,“這位小兄弟,這是你我二人之間随意聊起的話,便不必叫第三人知曉了。”
那廟客笑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雙手接了過去,忙道,“公子放心,小的這張嘴笨,旁人問起什麼了若是回答不上來,便通通答作不知。”
元汀禾擡頭見樓上出現的人影,便叫他退下。
沒一會兒,芈姬便笑眯眯地走了過來,歉道,“公子,實在是對不住了,奴家也未曾想到祝潇這身子忽然就出了問題,真是擾了公子興緻。你看,這便同公子重新安排....”
元汀禾一擋,笑道,“不必。那便下次再來吧。隻是,我聽說隔壁滿袖樓出了事,應當不會影響芈大娘你們這兒吧。”
芈姬一頓,繼而笑道,“自是不會的,公子不必擔憂,總不能一個地兒出了事兒便都要閉了門不是。”
元汀禾點頭,“不會影響便好。我來此長安城不過數日,還算不上了解,前日到茶樓裡聽曲,隔壁桌上有兩人聊起滿袖樓,那是贊不絕口,我當是如何,便到門口看了兩眼,卻見滿目奢華,反倒是不顯得抓眼。”
說完,又擡手一揮,“我看芈大娘您這兒倒是布置的别有韻味,怎得在人口中竟是不如那滿袖樓了?”
芈姬聞言,始終維持的毫無破綻的面容終是破了個小口,手指攥緊巾帕,挑唇道,“奴家不知公子此言所為何意了,這京城向來不乏新意,何況我這綠夢樓。”
元汀禾佯訝,“芈大娘是覺綠夢樓不比滿袖樓?”
“公子也見得了,這綠夢樓比之他滿袖樓,規格布局小了些,主事的人也就我一人。但奴家兢兢業業地經營着,從不敢懈怠。便是風頭不比滿袖樓,奴家也從未有過什麼,隻一心想叫樓裡能安安穩穩地經營下去,便也心滿意足了。”
芈姬說着,眼圈竟是一紅,便是上了年紀,可從前的本事倒沒忘卻。隻不過歲月不饒人,即使細細保養過,眼角依舊不慎落了幾處細紋。
元汀禾心中暗笑,倘若這芈姬真如此不争不搶,也不至于處處模仿滿袖樓。雖說前樓布置别具一格,卻隐隐可見滿袖樓的影子。
今早她本想悄然潛入滿袖樓,誰知剛入不久便叫人發覺,為避生非,隻好離去。然而在離開前,卻看到一名粗仆暗暗躲在不遠處。
再至綠夢樓,發現這裡的廟客打扮與那粗仆相似,便猜測大抵與綠夢樓有關。
元汀禾輕歎,“芈大娘不必傷懷,如今綠夢樓也并不遜色,往後都會好起來的。”
看來今日是問不出什麼了,再開口勢必會引起芈姬的懷疑,于是便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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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至傍晚,宵禁正值,平康坊雖不似往日般繁華熱鬧,卻依舊有人來往。
坊門早已大閉,元汀禾腳尖一掂,上了房梁上去,又暗使了障眼法,借着夜色悄然離開。
一路上,唯見武侯巡查,路上不見行人,正逢寂靜時分。
今夜不知那“邪祟”會否再次出來作怪,元汀禾養足了精神,躲在暗角處,仔細觀察着。
沒過一會兒,街上晃然駛過一輛犢車,看那犢車架勢,裡頭坐着的人非富即貴。隻不過夜晚出現在此,又鄰近出了事的平康坊,怎麼看怎麼怪異。
元汀禾斂眸,手中羅盤并無響動,不禁微微蹙眉。而那輛犢車此時停了下來。乍見一道流光閃過,直擊向車頂,登時,犢車裡傳來一聲驚叫。
元汀禾暗叫不好,流光出現時便躍起直奔犢車,指尖亮出三枚飛針,旋飛入犢車中。
随後立刻俯身,掀開車簾,隻見裡頭坐着兩個人抱作一團,顯然是吓破了膽,正渾身發着抖,擡頭見到元汀禾,差點又叫出聲來。
低頭一探,見那車廂裡,二人面前腳下正躺着一團青色的霧氣,暗湧波動,詭異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