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向元夫人知會以後,元汀禾便拿着物袋出了房門,剛走幾步,看見同樣準備出外的席承淮。
元汀禾訝道,“世子?”
席承淮看了過來,略一挑眉,也沒多少驚訝,這件事的症結,他猜元汀禾一定能想到。
“元娘子。”
席承淮住下的客房更臨近門口,便在原地等着,見此,元汀禾有些意外,很快又加急步子走了上去。
“世子可是要去病坊?”
席承淮點頭,“元娘子也發現了?”
“想不發現也難。”元汀禾笑道,“吳大話語漏洞百出,我原還猜測會否是自己阿爺出了事,心中急切才如此慌亂。不過我想,邪氣可不會騙人。”
方才那水痕所指的正是邪氣所在,然天生為邪則并不能被探出,可若後天用邪,便會叫這尋眉訣發現。
如今吳郎中身體抱恙,病坊無人,而後院又隻有他們父子二人,這邪氣從何而來已經昭然若是。
至于吳郎中的兒子,所言前後矛盾,先是說吳郎中從未與人交惡,然又稱曾被醫治過的病人找上門來。
再說那張藥方,便是當時不慎叫燭火灼過,可就在人眼前發生,及時拿下也不該是完整的切口,“恰恰”避開了上頭的字。
何況,那上頭還有殘留的妖氣。
至于這妖氣,那可真真是熟悉的很,正是先前作惡平康坊的粉衣女魅。
然而當時那女魅被席承淮收服,又禁锢了魂靈,自然不可能出現在這兒。
“沒想到這附骨邪靈多年下來,竟是又多了幾分靈性。竄逃的本事更是漲了不少。”元汀禾邊說着,含笑望向席承淮,“世子,這回你可是手下留情了啊。”
席承淮也沒想到當時那附骨靈居然跑了,他那會兒明明同那女鬼一道收了起來,向來氣定神閑的神色一時滞住。
見此,元汀禾非常理解地點點頭,“沒事的世子,我當時也被它騙了過去,估摸着這會兒你收制它的位置正被青寮鬼替着呢。”
聞言,席承淮側眼看她,京城裡的娘子性格相貌大都各異,他也極少在意,但元汀禾确是他見過的人裡,膚色最為白皙的,如玉般無暇。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将長發放下,少了幾分少女的靈動狡黠,添了兩分溫婉如柔枝嫩葉。前提是,忽略眼底夾着的那點調笑。
元汀禾不是那種規規矩矩的娘子,她真性情,膽子大,連自己都敢作弄。
隻是這回,席承淮竟是破天荒地沒有生氣。因為過去的十幾年裡,他總高高在上,是天之驕子。唯一棋逢對手的時刻便是同精怪妖邪打交道。
而現如今,終于出現了一位似乎能與他不分軒轾的人,骨子裡的血液便本能地沸騰起來。
于是,他微揚起下巴,似笑非笑地說。
“元汀禾,那不如我們比試比試,看看這回誰能真正先将邪骨靈拿下。”
“輸的人要随赢的人無條件差遣一回,你敢不敢應?”
院子裡還飄着雨後的氣味,此時刮過一陣小風,将元汀禾的頭發輕捧着拂起,發尾在空中胡亂紛飛。
她笑了笑,眼中滿是志在必得,“怎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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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低風不止,地裡的泥還濕潤着。
病坊早早熄了燈,隻有門前挂着的燈籠還發着幽幽的暗光。後頭的院子也極靜,不見人走動。
元汀禾伏在院牆,仔細觀察着周圍,手中羅盤并未有反應。
正對面,席承淮正藏匿于一暗處,微一擡頭便能看見元汀禾的動向。
沒過一會兒,院中忽然刮起一陣極為寒涼刺骨的風,不似寒冬,而是那種至陰之氣,能滲入人的骨子裡頭去。
與此同時,懷中羅盤有了動靜。
來了。
元汀禾屏息以待,果真在門口看見了吳大的身影。月光下,他一身麻衣,周正的五官直愣愣地僵着,瞧着根本不似活人。
接着,走到院子中間後便停了下來,身子沒有動作,脖頸上的頭卻僵硬地,如同老朽的物件,極為艱難地轉了過來,一雙無神的眼睛就這麼落了過來。
不好!元汀禾幾乎是一瞬便奔了出去,與此同時,先前待過的地方登時釋出一陣綠氣,至毒,一觸即病變。
“夜深了,孩兒該服藥了.....”
吳大機械而詭異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元汀禾盯着他,還沒等明白過來那句話的意思,卻見其五官扭曲了一瞬,随即又恢複如初。
她心中登時大憾,此為附骨靈附身時的征兆。
不對,吳大是人,并無妖力,附骨靈那點微弱的妖力便也不必提,除非是附骨靈又被什麼其他妖邪控制了!
她手中飛快燃起一道符,打至吳大額上,然而那符紙剛一靠近,便被他直接将手一撕,碎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