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不舒坦,剛想往外走,忽然想到什麼,頓了頓,說道,“你剛一直在上面?”
元汀禾點點頭,“對啊,你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全都聽的看的一清二楚。”
席承淮蓦地一僵,又想起方才和那女鬼的對話。
“你們.....不...不能出去...”
沉寂多時的美人面忽然出了聲,語氣虛弱而執拗。
元汀禾早早好奇,于是便問:“為何不可出去,是不是有人叫你這麼說的?”
方才她就納悶了,按理說美人面誕于怨魂,生前叫人斷了頭顱,故神智偶爾不正,雖心懷怨氣卻不知仇人是誰。好比無頭蒼蠅,隻知道藏着一股勁兒,卻沒有目的,故而不可能有這樣明确的念頭。
可這般一直重複一句話的實在從未遇過。除非,恢複了神智記憶,或者,是有人控制了她,并将此念此根植于她身上。
美人面抖了一下,随後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沒有人,誰也沒有....”
元汀禾同席承淮對視一眼,紛紛停下步子,轉而看向美人面。直覺說,關鍵之處就在她身上了。
“你可知自己的姓名?”
美人面搖頭,“我沒有姓名。”
元汀禾頓了頓,所以此鬼并非恢複了神智,而是另一個可能——被人控制了。
“你想找的那個人,上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美人面眼眸動了動,這個問題她聽懂了,“昨日。”
“是那個人告訴你,不要出去的嗎?”
美人面點點頭。
“那他有沒有說,今日會有人闖進來?”
美人面猶豫了一下,“他告訴我,如果有人進來了,一定要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出去,因為他們是來陪我的,如果攔不住叫他們走了,以後就沒人來陪我了。”
元汀禾還想再問,美人面卻再無反應,隻怔怔地盯着地上。
見此,席承淮上前去,将它身後符紙取下,随手一燃便化作了灰燼。
“這個情況應當是沒得挽回了。”元汀禾歎了一口氣。
美人面本就失了神智,七魄已散,隻餘一縷殘魂。
若失魂的時間不長,或許還有機會找回其他幾魂,至少能憶起生前事,否則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或許是上天憐憫,造物主恻隐,所以美人面不生不滅。
可身為怨魂,卻無記憶,更生無目的,何嘗不是一種煎熬與悲劇。
元汀禾原想試試看能否召回她的神智,可現下看來,此鬼死了有數年,已然是無望了。
除非,它願意以焚身滅魂為代價,換回一絲神智。可美人面已經沒有了心念,何以考慮什麼是代價。
線索難不成就這麼斷了。
元汀禾有些氣餒,但也不過轉瞬,很快就又鼓起信心。這裡行不通,就去找找别的,光待着哪裡能得到想要的。
她問,“你覺得要聽她的,就這麼呆在這裡不出去嗎?”
席承淮收回望向某處的視線,回道,“我猜你已經有答案了。”
元汀禾笑了,“世子果然聰敏。”
她拍了拍道袍,站起身來,面前便是出口,隻需破開最後的阻隔。
可就在這時,道袍一角被人用手拽住,低頭一看,正是滿目哀求的美人面。
元汀禾微一蹙眉,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眼前這隻美人面會有如此重的執念。
正欲開口,卻見其忽然停滞不動,接着,頭顱以下的所有地方都化作一股煙霧,如風托起,将她帶到前方。
緊跟着,方才光滑無物的頂上又凹出一個小洞,一根細管伸了出來,正如最開始進來時那樣。
元汀禾下意識擡手相擋,卻在下一秒頓住,陣陣涼意忽散,于是在錯愕中放下了手。
隻見美人面原本化為煙霧的身子漸漸成了型,方才的襦裙不再,代之的是窄袖單衫,腳踩一雙線鞋。
再往上看,一雙眸子似水,卻不再風情或驚恐,而是柔軟如柳,平和溫婉,就這麼靜靜地注視着二人。
元汀禾一怔,沒說話。一旁站着的席承淮更是沉默,神色不明。
那女子于是行了一禮,說道,“妾喚作滿娘。”
“此生雖短,卻憾事滿滿,更叫賊人所害,不得善終。”
女子說着,方才的平靜褪去,已是淚流滿面,死死咬着下唇,撲騰一聲跪倒在地,強撐着把話說完,“妾雖無用,卻鬥膽煩請二位替我揪出真兇,将其千刀萬剮!”
元汀禾早早伸了手要去扶她,剛往前一步,腦中卻有一根弦忽而斷了。
此女方才稱自己喚作滿娘,而偌大的村莊裡,隻一人為此名。
便是仍在玉至觀躺着的,在她預備往京時送來的那個被避焚襲擊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