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便到了房門前,隐約能聽見裡頭傳來的奇怪的聲音。
吳侍郎強壓下情緒,最終還是頗為得體地轉過身,朝席承淮拱了拱手,“犬子病中無狀,還請世子海涵。”
席承淮颔首回禮,“吳侍郎不必擔心,先待我瞧瞧是怎麼一回事。”
說完,便踏步入内。
房裡窗口大開,光線充足,應當是便于曾家的人随時察看屋内的情況。
往裡進,還沒走兩步,便看到不遠處案下正趴着一個人,兩臂垂下緊貼着身子側部,雙腿相并,見來人進門便立馬擡首望來,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音。
席承淮隻看一眼,随即朝身後交代,“勞煩吳侍郎在外稍作等候,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吳侍郎應聲退後。
見來人漸漸靠近,曾蒙逐漸後縮起身子,将整個人近乎塞入案桌下,隻是那雙眸子死死地盯着他,極具危險氣息。
席承淮進來以後沒搭理他,隻徑直走至桌前坐下,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執起杯盞放在唇邊遲遲不動,半晌複又放下。
終于,曾蒙察覺到自己被無視了,于是漸漸往前伸了伸頭,口中還發出與方才一樣的“嘶嘶”聲。
忽然,桌前坐着的人發出一聲笑。
曾蒙立即警覺,身子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瞄準。
席承淮的目光終于落了過來,似笑非笑,“曾公子,怎的窩在案桌下,不出來同我說說話嗎。”
曾蒙發出警示的“嘶嘶”聲,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身子悄悄挪動着,卻一直未有出來。
席承淮神色動作依舊從容不迫,捏起桌上被打翻的玉露團,看了看又放下。
淨了手,然後開口說,“不回答?那我就自己猜,不想出來是因為不喜歡?可是案桌下面暗淡無光,怎麼甯願待在那兒也不願坐過來,這兒光線充足的很。”
“還是說,曾公子就喜歡陰暗無光的地方。”
話落,曾蒙立馬“嗖”的一聲竄了出來,大張着口,兩顆虎牙一瞬變長而尖銳無比,瞧着好不驚悚。
然而還未等挨到桌腳,便見一道銀光閃過,一整個身子瞬間被定住,再無法往前。
“世子,可是有什麼事?”門外曾侍郎聽見動靜,憂心喊道。
席承淮站起身來,先叫門外放寬心,随後行至曾蒙面前,微一俯身,看着那雙不知何時變作豎瞳的眼眸,調笑似的用指尖一滑其額上的那張黃澄澄的符紙。
他語氣戲谑,“蛇妖啊。”
“真有意思。”
席承淮重新站直身來,巡視一周屋内擺設,最終定格在床榻上的布簾,一陣無名風吹過,床簾上的流蘇應風吹拂,于此同時,身後亦凜過一陣風,随即大片陰影覆下。
席承淮毫不在意的揚手一揮,便聽見一道重物落地的響聲。
他搖搖頭,十分可惜一般,“動作太慢,還不夠像蛇。警覺性挺足的,就是控制力不太行,好人壞人都一視同仁攻擊,這可就不太好了。”
說完,席承淮轉過身來,望向地上趴着的人,“曾蒙,你現在應當還能聽得見我說的話吧。”
“那就記住,不要輕易放棄掙紮,一旦有機會,立馬便奪回你身體的控制權,明白嗎?”
席承淮眯了眯眼,看了下隐約晃動的門闆,繼續道,“那東西還沒有完全侵蝕你的心智,但你一旦軟弱,便會被徹底剝奪主動權,到時候再想醒過來,可就難了。”
地上趴着的曾蒙始終一動不動,并未給予回應。于是席承淮自顧自地點點頭,笑道,“就當你聽見了。”
剛說完,便聽見外頭極輕的敲門聲,席承淮重新坐了下來,“可以進來了。”
話落,便見門被人推開,最前面的便是吳侍郎,緊跟其後的則是始終要人攙扶的曾夫人。
曾侍郎一進來便看到地上毫無形象躺着的長子,驚訝過後下意識便要沉起臉,可又立馬想起裡頭的人是誰,隻好把心中種種壓下去。
可曾夫人就藏不住情緒了,一進來便大聲号啕起來,“我的兒啊....怎麼成這副模樣了,人呢?人都在哪兒呢!郎君躺在地上都沒人去扶他起來嗎!”
話音未甫,便見幾道聲音跟着入内,眼看着就要過來了。
這時,席承淮擡手一定,笑道,“諸位且慢,容我為令公子再細細瞧一瞧。”
話落,饒是曾侍郎也開始急躁了,怎麼一直就是瞧啊,就沒個什麼道法施展的嗎?何況這麼久了蒙兒還是沒有恢複神智!
衆人紛紛盯着看,隻見席承淮從懷裡拿出一張比先前那張小了不少的符來,伸手一捏曾蒙的下巴,不知手指做了什麼,卻看曾蒙呆愣地吐出舌來,于是席承淮便将符紙放至他的舌下。
做完這一切,衆人隻見曾蒙忽然便有了反應,那雙眼睛雖還有怔愣,卻再也不像方才那般揪心。
待曾夫人撲上前後,席承淮同曾侍郎說了一聲便出了去。
剛一出房門,席承淮便收了笑意,對一旁武侯吩咐道,“把屋裡的糕點同茶水拿上一份送到大理寺去。”
武侯一愣,随後道,“世子,可是茶水糕點有問題?”
席承淮不置可否,趣味十足道,“何止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