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務因作王家人,故而已經多年未與霖鄉的人有所交流了。而他不願離開此地,也是因他阿爺阿娘的靈魂屍首皆在此處。”
“也正是因此,他并不知曉那個陣具體是在何處,畢竟在最開始,那個陣還是霖鄉初建時有位道長留下,用以護佑霖鄉的。”
自從十年前蛇疫後,不知莊裡的人用了什麼法子,将這東西的陣眼改以用他阿娘的身體作引。
以身祭陣,向來殘忍,所以,原本予以護佑之意的陣法,竟也變成了害人的東西。
元汀禾想了下,“那陣法挺厲害的,如非啟動了,我們自也探查不出。不過這類有隔絕外界之力的陣法往往很好破,隻要能找到陣眼。”
阿淩道,“應該就是在徐大娘的院子裡。不過現在外頭圍了這麼多鄉民,恐怕很難進去,也施展不開拳腳。得找個法子把他們引走,或者.....就讓我去吧,我跑得快,他們追不上的。”
話落,席承淮便笑道,“行啊,現在學會主動承擔起任務了。”
元汀禾猶豫道,“這事兒不一定輕松,畢竟霖鄉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保不準還有什麼東西沒被我們知道,阿淩隻身一人去,恐怕不太安全。”
阿淩搖搖頭,笑說,“阿汀姐不用擔心的,我有分寸。再說了,師兄也不會見我陷入危險而不出手,對吧,師兄?”
席承淮哼笑道,“行了,快去吧。結束後回來這兒等着,順便布個破清陣。這群人混沌了太久,是時候叫他們回想回想過往。”
破清陣主要是用以激起人内心深處最為澄澈的記憶,一般是道家人施以死前罪孽深重,滿腔仇意的人,借此緩解他們的恨意,好在其亡故以後順利上路。
不過此法并不常見,隻因施展其有一定條件,需得譬如阿淩這樣的八字五行皆适宜的玉童子作陣眼才可。
阿淩心裡頭下意識就有些不願意,因為這陣法實在是太煩人了,須得不斷确認情況,以免陣中人中途清醒過來。
不過,現下情況緊急,他也隻好點頭應下。
阿淩出發後,元汀禾同席承淮也立馬朝着徐大娘的宅子奔去。
到了地方以後,果真,外頭依舊烏泱泱地圍着一圈人。
二人悄悄挪到後方,踩着樹頭跳到屋檐上,俯身朝前放輕步子行動,最終在無人可見的牆角處跳了下去。
不知是否是靠近陣眼的緣故,席承淮懷中的乾斤袋有了微弱的動靜,正是先前收入的蛇衛。
另一隻在元汀禾這兒,她自然也是感知到了,于是二人對視一眼,決定靠着蛇衛晃動的動靜大小判斷陣眼的方向。
一路辨别,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院子門口。
元汀禾腳步一頓,随即視線一路落到了那個有些磨損的門檻上,漸漸明白了什麼。
原來,王務顧及的不是徐大娘,而是這個院子的門檻。
陣眼就布在那兒!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動靜,随即嘩啦一片聲響,接着便聽到有人終于惶恐地喊道,“走....走水了!!快來救火阿!!!”
“莊稼...莊稼!!!我的谷子!!!”
此話一出,院子門口的那些霖鄉人才終于從魔怔的狀态中緩過來,紛紛回首看去,先是一縷黑煙直直朝上,接着便見大片的濃霧。
到了這時,他們才意識到了什麼,于是競相朝外奔走,人群散開,各自神色焦急而陰郁。
這會兒,什麼外來人,什麼封鎖陣都已經不重要的,自己的利益才是他們心中的首位。
這就是霖鄉人,阿淩利用的正是這一點。
人都離開後,元汀禾他們便立即走了出來,先是在門外貼了張符,以防有人誤入而不知。
席承淮動手前瞥了那張符一眼,覺得眼熟,直到從乾斤袋中取出一樣東西時,這才想起來。
其實他自己是沒這個意識的,但就是不自覺問了出來。
“這東西你之前是不是也用過,在皇宮的那口湖邊。”
說完以後,席承淮頓了下,随後裝作極其自然一般,将方才拿出來的紫金葫蘆啟開,放在一旁準備着。
元汀禾正跨過門檻,聞言想了下,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然後很輕地“嗯”了一聲,接着也沒再說什麼。
席承淮莫名覺得有些噎得慌,決定不再說話了。
那門檻是用木頭制成的,下面蓋着層厚泥,泥裡便是陣眼。
席承淮把泥挖出來以後,用樹枝戳了下,上頭覆蓋的幹泥滾落下來,露出部分原本的面貌——那是一片布料,有一塊兒痕迹,于是往上滴了點兒符水,那痕迹便變了色,漸漸呈現出暗紅,那是幹涸已久的血迹。
這血迹不出所料,便是王家夫人身上的。
以活人身體祭陣,這種事隻是聽着便覺殘忍無比,何況親身經曆。
元汀禾默了默,取出一張符紙,将那片布料包在裡頭。
就在這一瞬,陣眼失效,原本浮沉隐蔽的力量消失,有什麼東西就要出土露面了。
席承淮淡淡道,“陣法已破,量人蛇馬上就來。”
這時,天空中蓦然變得灰沉無比,似是在醞釀着一場狂風暴雨。
元汀禾仰首盯着,蹙眉沉道,“已經到了。”
“陣眼前腳剛失效,這東西後腳就到了。”席承淮似笑非笑,“若說無人指引,那可真是叫我一萬個不相信。”
元汀禾的神色也沉了下來,說,“所以,是誰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