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垂着三角眼瞟一眼妖孽,兩指并起豎在唇前,口中念念有詞直至指間聚起一簇黑氣。用力向上一劃黑氣被一分為二,他俯身将兩簇黑氣點在妖孽穴道上。
唐齊仰面朝天,心中啧啧:呦,這是封我任督二脈呢。
事畢,黑袍又念起一串咒語,叽裡咕噜的他沒聽清。一陣陰風掃過,眨眼間環境忽變,從燥熱的日光下到了陰冷之地。
鎖鍊嘩啦啦響動,而後腳步聲漸遠。
唐齊悠悠睜眼,坐起來端着下巴打量此處的情況:空間黑暗狹小,四面石壁緊密相接,一道縫也沒留下,源源不斷滲出冷氣,不出所料是一間地牢。
身前不過一臂之距,金色符文變幻不歇,密密麻麻布滿圍成個圓嵌在結界内外——巴掌大的地牢裡還有結界。
還真是雙管齊下,看得出主人為了将此打造成無可逃脫之所,下了好一番苦心。
唐齊望着金色符文眉眼微微彎起:想來這趟是來對了。
黃明由祖輩經商,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家中人丁興旺卻與仕途無緣,因此一家人隻盼着能出個讀書人光宗耀祖,終于在黃明由二十二歲時願望成真——他中了榜。
後其在宦海幾經沉浮來到焦城,雖未有斐然功績但也沒出過錯,算是中規中矩。但這位大老爺在百姓中的口碑很是不錯,衆人評價他總少不了“勤勉”二字。
九九深以為然。
她隐在暗處,整整一天與黃明由寸步不離,他上午處理公務會客訪友;晌午時分有人來報田間或有蟲害,他午膳也顧不上用就馬不停蹄下田考察情況,烈日下一待就是兩個時辰,等到農人走光了才回府。
這還不算完,晚上到了家瞧見那個不學無術的兒子,簡直恨鐵不成鋼,于是黃爍在他慷慨激昂曉情動禮的耳提面命中,度過了一天中最有價值的半個時辰。
以至于稍後父子同桌進膳時他都不敢擡頭。
九九贊歎連連:活該。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二更天不知是哪個不稱職的更夫走道,噼裡啪啦一頓瞎敲沒個規矩,眼下三更天的敲鑼聲就好上許多。黃明由揉揉眼,終于放下書吹燈就寝,一天就此結束。
還有白日裡有富商攜白銀一千兩來拜,以求釋放因強搶民女被關押的子侄,被黃明由斷然拒絕。
勤政寬仁,廉潔公正,一心為民,任誰來了都得說這是不可多得的父母官。
竟是挑不出絲毫錯處。
九九看着熄火的燭台眨眨眼:難不成他與那鄭道士在夢中相會?
她翻遍了黃明由所到之處的角角落落,别說密道了,連根可疑的頭發絲都沒找着,那叫一個幹淨坦蕩,連房産也僅有黃府這一處,地契更是沒有,她欲順藤摸瓜,沒想到藤都沒有,果然清廉如斯。
薄衾之下,黃明由安穩睡着。
九九擰眉,手掌帶着紅光淩空拂過,隻見正對手掌的床榻變得透明可視,床下除了結實的地面空無一物,并無半點被開鑿挖穿的迹象。
又是意料之内的一無所獲。
檢查完最後一處,她在門上點了點,留下顯像術法,此中如有任何響動便立即能見到。
九九身形一閃,不見了身影。
一個時辰前,無名居。
塗放被捆着丢在九九房内,這位三戰兩敗的狼雄很不肯消停,掙紮着立起身,筷子一樣筆直的身軀狠狠撞門,一下又一下,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停。可惜此門是個銅牆鐵壁轉世,硬是連糊門紙都沒受傷。
樓下燈火通明,食客談笑聲嘈雜,光亮轉過幾個彎透過門照進來。塗放躺在地上,眸色沉了沉,盯着陶瓷的茶具若有所思。
入夜時分,無名居熱鬧非凡,堂倌穿梭在一桌桌客人間忙得滿頭熱汗,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他抓起肩頭的毛巾胡亂抹一把臉,心中不由得羨慕起台上的說書先生——還是識字好啊,整個酒樓數他最清閑。
隻是先生不知他的豔羨,他故事講得繪聲繪色,正到精彩處,聽衆聽得俨然入神,一個個癡癡地望着台上。
隻有三樓上一個青衣男子興緻缺缺,狹長的雙眼半睜不睜,躺在白色搖椅上百無聊賴。小桌上的茶湯碧綠,隻聞香氣也知是頂尖的,他卻視若無睹,冷透了也沒嘗一口。
“哐哐哐……”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撞到了,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也不算小,但無人為之奇怪,可能這聲音他們根本聽不見。
“哐哐哐……”聲聲入耳,莫淮散漫的目光忽的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