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放将一切和盤托出,沒想到又重蹈為狗的覆轍,自是憤怒非常,且莫淮拉他去鬥狗并未消聲,隻一個下午此狗發狂一樣咬死五條頂好的狗鬥士,來往行人紛紛駐足欣賞這狗的英姿,一時間風頭無兩。
九九全程沉着臉,為了避人耳目她特地換一身白衣裳,看來是白費苦心了。塗放還不如直接咬死莫淮這個罪魁禍首算了,還省的那五條替死鬼喪命,真是平添罪孽。
安置好塗放天已然黑透了,擡頭見明月高照,月色皎皎,她心中的疲憊這才有些許消退。九九望月長歎,眨眼間人就到了高高的屋頂。
隻可惜這樣美好的景色不止她一人慧眼識珠,有人偏要來煞風景。
九九看着坐在屋脊的莫淮一時無語,想了想還是覺得走為上策。
“這會子怎麼不披麻戴孝了?”莫淮冷不丁地出聲,言語是意料之内的難聽。
這下是肯定走不掉了。
九九不得已又轉過身來,語氣不善:“這不為你若幹年後做準備呢嗎。”
“為我做準備?”莫淮聲音帶着笑意,“想來是你欲此生跟随,直至我身死。”
九九剛準備坐下,聞言動作一僵,死命往另一邊挪,要不是走到了頭都能挪另一處屋頂去,總之離他越遠越好。
九九:“真是敢想。你要是實在沒事幹就不能搭把手找找那些丢失的靈人?同為靈族,眼見族人有難難道袖手旁觀?”
若說不知此事尚可以理解,可他全然知悉卻無動于衷,整個靈族内怕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人來。
莫淮下颌微仰,眸中隐有月華閃動,“想救他們嗎?”
想救嗎?九九不曾考慮過這個問題,這也不重要,說到底想與不想有甚打緊,在族蔭下生長,受族人庇護,眼下族人有難總是該去救的。
“手足被擄,義不容辭。”
“哦,那就是有義無情,被大義推搡着參與,實則此與你而言并不相幹。”
九九反問:“那你呢?為何去做人界官員?”
莫淮堪稱坦誠:“沒做過便去了,你難道是沒救過人特此體驗?不防問問自己,此事與你何幹?”
九九擡頭望月,面色平靜,似是沒有被他的話影響情緒,“又與你何幹?沒讓你插手事也這樣多,懂不懂什麼叫論迹不論心?”
莫淮的笑容很淺,隻帶出一聲短促的氣音,道:“隻怕論起來你也是沒有。”
九九縱身一躍,腳踏在地面上步伐飛快,“就你知道的多。”
莫淮給人的感覺總是清淡的、缥缈的,仿佛是經曆浮塵萬事而片葉不沾身的世外之人;他的眼神似乎永遠是輕飄飄的、漫不經心的,但當被他那雙狹長的眸子掃上一眼後,時常會生出被看穿的錯覺。
九九啞然:果然不是錯覺。
唐齊說的沒錯,她與莫淮确實相像,内中都是一樣的漠然。
通往地牢的過道空空蕩蕩,腳步聲撞在四面石壁上激起回音,黑暗中唐齊慢悠悠睜開雙眼,目光透過變換的符文望向聲源處。
腳步聲更近了。
他唇角慢慢翹起,黑亮的水光在他眸中一閃而過,眼睛盯着石門眨也不眨。
就是今日了。
下一刻,石門開啟,月光穿過門外的縫隙照進來,借着微明的光亮可以看見結界中昏睡的妖,黑袍湊近幾步,幾句咒語後,一人一妖再不見蹤影。
寂夜沉沉,焦城安靜無比,百姓早已進入夢鄉,隻留下縣令黃明由一人燈下執書捧讀。
九九看了看院中的樹影,估摸着等會兒三更天一到這位勤勉的父母官便會吹燈就寝,同這幾日并無兩樣,直到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黃大人,屬下有要事相告。”
門外的九九與門内的黃明由同時皺起眉。
黃明由開了門引他入内。來人神情嚴肅,眉頭擰得很深,像是被人用針線把兩邊皮膚緊緊縫住了。
他身量高大魁梧,從舉止動作上看很像是習武之人。
九九臉上漾起笑來:這就有趣了。
隻見那人附耳壓低聲音與黃明由說着什麼,他每說一句黃明由臉色就差一分,等他說完黃明由那張臉陰沉的可怕。
事情似乎很棘手,黃明由在房中來回踱步,眉宇間沒有半點放松,不可謂不焦急。
“這樣,”良久後他終于做了決策,“一半人留在府中守着,你和剩下的随我同去接應,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
那人道:“我這就去安排。”
黑袍禦風而行,良久,唐齊耳邊呼嘯聲停了,他眼皮撐開一條細縫,發現自己身處不知名山洞内。此處用法術加持過,甫一入内就連他的靈力都被壓制了些許。
山洞寬而長,洞内燃着燈,每一盞燈下都有昏睡在結界中的生靈,也不知是精怪還是活人。僅能容納一人的小結界沿山洞内壁蜿蜒鋪開,一直延伸到目不能盡之所;洞内巡視之人表情麻木步态僵硬,動起來像個牽線木偶,一刻不停地從這頭晃到那頭。
唐齊略感詫異:莫不是人傀?
且此處不僅有人愧,每隔五步就有一名道士把守,石壁上畫滿各式符文,層層嚴防為的就是不叫一人逃脫。
不知過了多久,洞内陣法動了,唐齊不好打草驚蛇,隻能豎起耳朵細聽,那人從他身邊徑直走過一路向内,而後三兩聲痛苦的嘶喊過後洞内恢複平靜。
唐齊飛快瞄一眼,發現少了三個結界,而結界中的三名精怪,就在方才成了那人的盤中餐。
不多時那人已休整好,吩咐一衆道士嚴加看管,斷不能叫一人逃出,衆道士連連點頭,跟在他身後欲送他出洞。
那人在唐齊面前停住了,問:“這是剛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