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看着她期待又惶恐的眼神，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一瞬間，淚水充斥了姜味整個眼眶，所以小白真的就是眼前的将死之神，剛剛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難怪，從她最開始遇見小白起，小白眼神裡就沒有尋常活物對生命的渴望，是因為生命已經走到了最後的終點，剩下的時光都是神在等待死亡的來臨。

“為什麼要吃腐肉？”姜味哽咽着問他。

她的淚水成串似地落到懷中渡鴉身上，打濕了小白的絨羽，砸到神的心髒之上，小白是将死之神軀體中仍然還在跳動的心髒。

明明是輕若鴻毛的水珠，但他的心卻似乎在這一刻停擺，小白還未歸體，他的記憶裡沒有眼前這個女子的眼淚。但神萬年來蒼茫無邊的記憶裡見過無數生靈的眼淚，他知道眼前的女子為何而哭，大抵是不舍、是留戀，但總之不過是人類個體短暫的情感，他從未為此停留，但今日卻想拂去她眼裡的淚。

别哭了，再哭心就要全部被你淋濕了。

他内心輕歎，慘白的唇微微張開，“腐肉可以加速死亡的到來。”

姜味眼神急切了起來，她下意識想要再次攥住神的虛影，渾然忘記了活物怎麼可能碰觸虛魂。但這一次就連神的眼裡都出現了微微的驚訝，他看着女子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掌，很久沒有轉動的大腦終于緩緩地動了一下。

大抵是因為眼前之人身有異世之魂，異世之魂與她的身體尚有間隙，魂靈依然有些許飄蕩在身體之外，所以靈魂能夠互相觸碰。

萬年前，群仙逐鹿，神靈存世的時代，眼前這位将死之神握有空間規則之力，所以他能夠輕易看出姜味的靈魂帶有異世的痕迹。

來自異世的姜味握住了此間的神，她的眼神中帶了一絲乞憐，不要帶走我的小鳥，“我想要小白陪我一輩子……”

神實現過無數人類的願望，渺小的人類跋山涉水來到神的面前，她們提出的請求，神都不會拒絕。時日久了，諸神時代退去之後，人類不再需要神靈，神就選擇了藏身于水底最深處，不再吞食靈氣，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世界不再需要他，可眼前之人需要自己。

神靈的額間忽然出現一點紅珠，這正是方才姜味滴到他身上的血珠，他緩緩地靠近姜味，速度很慢，像是在等待眼前之人的拒絕，可姜味被淚水洗過的清漣漣的眼裡，并沒有恐懼、害怕、拒絕等等負面情緒，她帶着少許期待，看着神緩緩抵住自己的額頭。

誰會拒絕家裡小貓小狗的靠近呢？

兩人的臉挨得很近，近到眼睫交織，但彼此都沒有一絲雜念。

“應汝之願。”

伴随着神吐出這一句話，姜味左手捧着的小白忽然化為一道煙霧，煙霧輕悠悠飄進了她心裡，繼而，姜味額間浮現一點藍色血滴，藍色血滴與紅色血珠碰觸、相融、交織在一起。

“以吾之身伴汝一生，汝死，吾亡！”

神靈的誓言落下，她們腳下出現巨大的天誓命盤，陰陽二色的小魚在兩人腳下遊蕩。伴随着渡鴉的消失，腳下的黑色巨鳥也在緩緩化為虛影，與此同時，眼前神靈的軀體越發凝實，當巨鳥完全消散的那一刻，神靈背後長出一對龐大的純白羽翼。

白色羽翼扇動之間，掀起狂風巨浪，地下河一夕之間倒轉，伴随着山谷外的雷鳴之聲，狂風暴雨傾瀉而下。

眼看着風雨就要淋濕姜味，神身後的羽翼輕柔地伸展向前，将她圍住，同時，神靈的心髒正在融入姜味的軀體之中，她身體内部翻天覆地，姜味緊鎖着眉頭忍受着身體的不适，但她不肯閉上眼，她注視着神的一舉一動，注視着神靈的翅膀将二人的身影掩蓋在風雨之下。

外界風雨如晦，冰冷刺骨的雨水“咚咚咚”敲擊在岩石之上，但翅膀内部，卻是溫暖柔軟。就像是冬日窩在舒适的被窩裡，聽着外界嘩嘩啦啦的雨聲傾盆而下，正是好眠。

姜味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握住了神的手臂，那種天地翻轉餘身卻安然無恙的感覺帶給她名為家的氣息。

與此同時，正在神墓之中擊殺魔蜂的姬汝一行人忽然聽到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緊跟着她們被一道藍色靈光齊齊彈出神墓，靈光将她們推到了彼岸蜂巢之上，聽到動靜趕來的修仙者和姬汝她們一起目睹了由數不清的白骨堆成的神墓和白骨之上的魔蜂，在短短一瞬之間，崩裂，化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