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秭,究竟是什麼事讓你如此為難?”姜味知道姬汝愛護她,但姬汝也絕對不是那種會溺愛妹妹的人。
姜味的修為實力也擺在這裡,她實在想不出最近又發生了什麼事讓姬汝和校長臉色這麼難看。
“後日原是由皇夫主持的五年一次的親蠶禮,往屆都是太夫寐君主持,除了親蠶禮,二月本應還有一個由皇帝主持的先農禮。但寐君上月以陛下體弱感染風寒為由,推遲了先農禮,當時大家隻想着之後由宗室禮官代勞,但沒想到寐君把先農禮和親蠶禮放在了一天。”
姒空補充道:“若是後日典禮之上,陛下不出面,隻怕寐君就要以太夫之位代行皇帝之責了,狼子野心已然是昭然若揭。”
姜味不解:“二十年前皇帝就登基了,到今年已經成年了,陛下難道不想收回權力嗎?”
“這……”姬汝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眉間輕蹙,流露出幾分憐憫之意。屋内衆人彼此對視一眼,都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她們這啞謎打得,姜味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要不說關鍵時刻還得靠校長呢,還是姒空站出來給姜味解釋清楚了。
“當今陛下的生父是個天生的癡兒,好在出生皇室,幼年即受寵愛,先皇登基後,更是對長公子照顧有加,破格将長公子養在後宮中。
他本是凡人,就這麼安穩地度過一百年也算幸運,但誰料單純的長公子竟然遇上了一個元嬰期的靈族,靈族借長公子身上的氣運修煉己身,成功渡劫飛升,隻留給長公子一個孩子。”
“長公子懷胎十年方才誕下一個女嬰,就是當今陛下,但不知這靈族跟腳為何,陛下二十年才長到人類孩童兩歲的樣子,心智也和兩歲孩童一緻。
往常一些必須出席的儀式,陛下都是被抱上台的。前兩屆先農禮都是由禮官代勞,上屆先農禮陛下出席了,卻鬧了個笑話,這屆本想着還是由禮官代勞,但寐君卻執意把先農禮和親蠶禮一起舉辦。”
底下有學生小聲暗罵:“天下人人皆知,他嬴昭寐就是想當皇帝,謀朝篡位這種事竟然也做得出來。”
與姜味那個文明已經習慣了幾百年的改朝換代不同,華胥自東周後,姬家一統天下,此後七千年都是姬家女子為帝,偶有皇夫、太夫執政之事發生,但持續時間最多也不過十五年,在全天下人心中這皇位就該是姬家女子的。
嬴昭寐這次卻已經執政了二十年之久,因此天下人早已議論紛紛。
但無奈,當今陛下實在長不大,長公主又不知為何一直征戰在外,極少回京,偶爾回京待幾個月就匆匆離開,根本不談登基之事,因此姬汝十五歲之後,就有不少朝野中人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所以五年前,寐君将姬汝趕出京都,着實惹怒了不少人,寐君的風評一時更差了,但寐君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越發興風作浪,頻頻越界插手各項事宜,這不,今年又要越俎代庖主持先農禮。
但姜味沒想明白,“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姒空解釋:“無極學宮身為華胥第一學府,每屆先農禮都會有一位學宮學子為陛下獻上五谷四畜,以示百姓感恩陛下的關愛。以往都是選擇學宮中最優秀的一位學子進獻,今年,我是打算讓你去的,但姬汝怎麼說都不同意,她執意要自己代勞。”
底下的師生其實有些沒明白為何姬汝如此反對讓姜味獻禮,甚至不惜頂撞自己的老師,姬汝和姜味一貫交好,姬汝也不是那種小心眼見不得同窗好的人。
去年,她就花了大功夫把自己的同窗桑筠竹送上了殿中侍禦史的位置,負責監察百官禮儀,雖然隻是一個七品小官,但位卑權重,京都多少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求不到這個位置,偏偏被姬汝搶了下來送給了出身寒門的同學,當時可引起了不小的動蕩。
但今日,在姜味獻禮這件事上,任憑校長如何勸說,姬汝怎麼都不肯。
其她人不明白這件事的緣由,姜味自己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左胸處的傷口依然在隐隐作痛,上次已經是得罪了寐君,寐君又是喜怒無常之人,姬汝是怕自己再次受傷。但她不去,也需要其她人去做這件事,若是姬汝去隻怕寐君會更生氣,自己好歹已經有過經驗了,而且作為仙考第一進的學生,按道理也是自己去。
姜味說服了姬汝,獻禮之事最終還是落到了姜味身上。
先農禮當日,天際下起了靡靡細雨,暮春時節的風仍然有些寒涼。
是日寅時起,各色軍馬開赴東城區的天壇,京城一律戒嚴。
卯時初,寐君帶着文武百官,身後跟着全京城的百姓,浩浩湯湯往天壇而去。
皇帝今日還是沒有來,長公主并丞相、禦史大夫等人都去看望過皇帝,皇帝确實病得很重,隻能卧床休息,衆人也就隻能眼看着寐君暫代皇帝,行祭拜大禮。
鐘鼓磬聲一響,四周徹底安靜了下來,天地間隻能聽得到禮官的誦音與細雨微風的窸窣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人群最前方的嬴昭寐。
嬴昭寐站在禮神殿下,寬廣宏偉的禮神殿坐落在天壇最中心,上屋下壇,壇中心安放着一尊百米高的娲神神像,神像由火系靈玉塑造而成,通體朱紅,象征姬氏王朝的火德信仰。
不管是修士還是凡人,光是站在天壇内部,就可以感受到火系靈力散發出的溫暖。
寐君穿着太夫的朱色禮服一步步拾級而上,神情端肅,跨過九十九層階梯走到神像之前,吟誦祝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