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武器庫内,姬汝靜靜躺在最深處的星隕台上,天子劍的折斷,傷及她的靈根,四溢的水靈氣讓她的眉毛和眼睫都覆上了一層薄霜。
長公主握着她的手腕,不停地向她體内輸送同源的靈氣,維持她的生命。驸馬在一旁守着母女二人,眼神裡滿是擔憂。
“隻是天子劍被折斷,怎麼會危及性命呢?”
昏暗的武器庫内,軍醫一邊用靈火炙烤銀針,一邊回複驸馬的疑問:“我問過暗衛,女公子的天子劍是在仙考時出現的,天子劍曆來隻會誕生于經曆坎坷的人皇身上。”
“但女公子畢竟年齡還小,無法從坎坷中完全走出來,又正值突破之際,本命劍被寐君的天生劍骨折斷,自然會傷及根基。”
銀針炙烤完畢,長公主起身将位置讓給軍醫,軍醫逐步将108根銀針紮進姬汝108個要穴之内。
驸馬眼含熱淚,靠在長公主肩上,“殿下,寶寶不會有事吧。”
長公主撫着他消瘦的背脊安慰他,“女兒不會有事的,别擔心,姜家怎麼樣了?”
驸馬抽了抽鼻子,“當日京城姜家就已經傳訊給五洲四海的姜氏子弟返回祖地,昨日姜水祖地已經徹底封閉起來了,現在除了銀杏樹姥姥能開啟傳送陣把姜家人送回去外,再沒有任何人能進入祖地了。”
“好在姜家反應快,大部分姜氏子弟都離開了,隻是還有一些人死在了寐君手下。”他說到這,語帶哀戚。
長公主面色憂患,姜氏作為八大世家之一,全員退出,朝野各地都會湧起不小的風波,寐君這一招來得太急太快,考慮不周全,最後受傷的還是平民百姓。
驸馬小心翼翼地擡眼看着長公主,“殿下,你别趕我走,我想陪着你和寶寶。”
長公主向來冷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得的溫柔,“我還不至于護不住你和女兒。“
她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姬汝,又從懷中拿出了一枚令牌,如果姜味在這就一定會認出來,這是她從原身母親姜钺的令牌。
軍醫也認出了這塊令牌,帝女軍曆屆統領都擁有一塊星韻石做的令牌,背後的“钺”字證明了主人的身份。
她和長公主都沒有想到,姜味竟然是姜钺的孩子。
要是早知道,唉……
長公主的眸色暗了幾分,怒意在心底堆積,拿兩個孩子撒氣,嬴昭寐,你既然要自取滅亡,就别怪本宮了!
被長公主府上上下下罵了個遍的寐君,正在姜味下榻的紫宸殿前猶疑不定,他舉着手屢次想推開主殿的門,卻又躊躇着放下了。
姜味昨日所言,戳破了他一直不肯面對的事實,華胥的女子并沒有把男人當成人來看,她們隻希望男人乖乖待在家裡,當好看家的狗就可以。
寐君向來高傲,他自诩天資出衆,隻要他做得足夠好,總有一日能得到朝中百官的認可,奉他為帝。
但昨日回去後,他怎麼想怎麼覺得可笑,笑自己異想天開,人怎麼可能會允許一隻狗當她們的主人。
就像蒙面的化神修士,她之所以和自己合作,目的是為了徹底鏟除靈族,實現人族的興盛。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管是人族、靈族之别,還是女性、男性之異,都是一樣的,權力就是要一撥人要将一撥人踩在腳下,以此實現自己的高人一等。
想通了這點後,寐君忽然覺得無所适從,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就是一場空,他不可能登上帝君位置。
今日,他叫停了對于姜氏滿族的追殺令,說到底鏟除姜氏也不過是為别人做了嫁衣,何必呢?
“吱呀……”門被從内推開,姜味穿着一身單衣從室内走了出來。
伴随着持續不降下斷的絨雪,倒春寒的溫度比以往更低了幾分,料峭的寒風卷起女人單薄的衣角。
寐君将身上的木槿色披風披到女人身上,看着女人的手搭在披風上,語氣強硬:“不許脫,風寒染疾,我是不會為你喊太醫的。”
女人神情寡淡,任由披風在身,赤腳往水榭走去,紫宸殿的聽雨樓高居水面之上,建築用的木石取自百川之畔,樓與水融成一體。
姜味站在樓閣之下,靜靜看着眼前斜飄的絨雪,神色靜谧。
寐君跟在她身後,半響,終于開了口:“人死了,你再看,他也回不來了。”
姜味回身看了他一眼,神态平和,并不像昨日那樣含諷帶刺,“睹物思人的滋味,其實也不算十分難過,人活一世,總要有些挂念在才不枉空空一生。”
思人?就是一隻鳥人,有什麼好思念的,寐君擡手她臉頰邊被風撩起的長發挽至耳後,“幼稚,就你們這些小孩子才會一點正事都不幹,成天就是思來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