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迪亞看向喚自己陛下的人魚,迷茫地問:“我忘記了誰?”
“他是陸地上的國王,您賜名塔蘭。”
塔蘭?她為什麼要給他取這麼肉麻的名字,就像喚伴侶為愛人、珍寶。萊迪亞别扭地撓着脖子,卻發現那裡少塊鱗片,貌似交給了自己的塔蘭。
她更加别扭甚至有些惱羞成怒,煩躁地啧出聲,搞不懂到底丢失多少記憶,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想見他。”她的心在告訴自己“我很想他”。
這種無法控制的思念在心中蔓延,夾雜着害怕和抱歉。或是人魚的占有欲,或是因遺忘而慌張的情緒的慫恿,抽疼的心髒快要炸裂。
瑞内安看在眼裡,卻無能為力。在漫長的歲月裡,包括她在内,所有的人魚都在經曆失去記憶的痛苦,然後在記憶恢複後繼續共享記憶。
本以為萊迪亞在深陷愛情之前将記憶交出就能減輕痛苦,誰想她比自己想得還要早地陷入其中。
是不該找竹馬談感情。
“陛下,”瑞内安說,“海洋和陸地需要您。”
基因中的傳承會告訴她怎麼做。
“知道。”
萊迪亞緩了緩,思考更重要的事。她朝人魚聚集的地方去,就見子民站在街道上,等候她的到來。
無生氣的大海,年幼的人魚獻上編制的花環,成年人魚雙手交叉放置胸前,向首領行禮。周圍是萬年來的臨時住所,簡陋的是都加上花束便是休息的床。
新的人魚在這出生,老一輩在這死去,後代們隻能通過投影了解人魚的故鄉。
首次見到族人的她心中苦澀,從未想過受永恒之國尊敬的使者淪落至此。
她啞聲說:“我們,回家吧。”
“真的可以回家嗎?”小人魚怯生生地問,期待讓眼睛看起來就像夜晚的月亮。
隻見她們的首領點頭笑道:“嗯。”
所有人都在等這句話,歡呼着清掃海神為他們留下的傳送器。祖先們靠傳送器将屍體安葬在時之海,如今,他們正等待潮汐就能依靠它回到家園。
而那夢中的家鄉亦如老人們描述的那樣。
水晶鋪成的街道透明得能看見下面金燦燦的沙礫;琉璃花和珊瑚裝飾街道;用深海巨獸的貝殼建造的各式各樣、各種顔色的房屋立在人魚城邦各處;人魚首領的宮殿僅有獸人的别墅大小,夢幻得卻像仙境。琉璃花纏繞在用還海神的眼淚制成的石柱上,各色寶石水晶和貝殼随意堆砌在角落。
這裡的主人們激動地哭泣,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看見家鄉。
“這是我家,爺爺給我看過照片。”
“這應該是我家,長輩有人在牆上刻畫。”
“媽媽,我們的家在哪裡?”
“我們的家在巷子盡頭,牆上挂着花貝的珍珠,門上有小狗門牌。”
萊迪亞變出雙腳,踩在水晶街道上,瞧衆人都在探索自己的家,她也進入屬于她的宮殿。
冰涼的地面令人魚感到舒适,簡約而大氣的裝潢附合她的審美,大廳的王座萬年如一,依舊柔軟。
她又掀開貝殼垂簾,期待在收藏室看見先人的東西。
她沒有關于母親和父親的記憶,隻有牆上嚴肅的畫像與自己為伴。但在這裡可以看見曆代首領的畫像,因為章魚會在見到首領後第一時間回到這裡将模樣畫下。
萊迪亞摸摸在幫自己畫像的小章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微笑的貝伊娜。
她的母親是這樣漂亮,微卷的棕發垂在胸前,幾片銀色的鱗片分布在臉頰和眼尾,琥珀色的眼睛裡有無盡的未來。
比高塔的要溫柔、稚嫩。她想着,手撫摸她的臉龐,眼中閃過眷戀。
“她是個怎麼樣的人。”萊迪亞問。
瑞内安說:“不知道,但上任祭司說她是改變結局的人。這樣的人應該很勇敢,和你一樣。”
“因為這是責任,無法推卸。”
萊迪亞來到樓上,入眼便是占據整層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