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落入庭院,萊迪亞坐在走廊的欄杆上,對着那朵閉合的話匣愣神。即使察覺有人到來,她也無法做到如同往常。
對方就安靜地坐在她對面,看人将話匣打開又關閉,重複被記錄下的話,“上個文明的遺物,真是有趣”。
索肯的嘴很嚴,瑞内安隻記錄住這句,但人魚知道它的含金量。海鬼的舉動讓敵人發現藍海的異常,他們的弱點被别人發現。
槍忽然抵住塔蘭胸口,萊迪亞冷漠地問:“你又是誰?”
被猜忌的國王拿出針劑,在女孩阻止之前将藥水注入體内。
他抓住那隻握過無數次的手,将其放在熾熱的胸膛,誘哄:“今天我們給重要人員注射藥劑,證明身份真實性。但我想由你來問話,可以問任何問題,我都會回答。”
女孩垂頭,不敢去看男人的神情,更沒有能力掩蓋情緒。她感受不屬于自己的心跳,緩慢的,令人安心的。
“你是誰?你愛我嗎?”
“我是塔蘭,獸人的國王、國家領導人、你的男朋友。我愛你,如同我深愛我的母星。我永遠不會背叛你,就像陸地不會背叛海洋,如果有,我将死于你手。”
得到答複的萊迪亞雙手環住救命稻草,害怕地抓緊他的衣服。
她是高塔的孩子,神官向她展示世界的善意,教她平等地去愛每位子民,可是他們沒教過被别人背叛該如何。
現在,她發現她的守護者是假的,滿懷期待所結交的朋友是假的。要是,要是連喜歡自己的人也是假的,被謊言圍堵的人該去哪尋找真實。
“很害怕,害怕全部都是假的,害怕做出的決定是錯誤的。我不是合格的首領。”
“想知道我害怕什麼嗎?”塔蘭回應女孩的擁抱,揭開掩藏的一面,“擔心國家在我這輩走下坡路,害怕你離我而去。但是,坐的位置越高,所顧慮的越多。我們不過是僞裝成大人的小孩。”
高枕無憂是對一無所有的人而言,第一個出發的冒險者總要面對更多。永恒之國的曆代皇帝會為後代留下從政時期的糾錯本,上面就是作為冒險者做的安全記号。
塔蘭從小就看先祖們的筆記,在文字中感受他們的無奈和崩潰。更多的時候,他見到的是爺爺和父親的頹廢,在成功的時候和首相商讨下步行動,在失敗時複盤每個環節。
他能理解這種害怕,但她真的很棒,在受傷時能夠站起來,在選擇前牢記職責。
萊迪亞看着男人單膝跪在面前,黑色的雙眼在月光下堅定地看向自己,寬大的手舉起小小的戒指,向她發出邀請。
“美麗的小姐,嫁給我吧。”
琥珀色的素圈戒指幹淨得沒有雜質,上面還嵌入黑色隕石,跟他們眼睛相同的顔色。
“又是裡拉做的?”
求婚的人微睜眼睛,然後笑道:“求婚戒指當然要親自來。相反條件下生成的礦石,隻要用心也能結合在一起。”
本該和你戴着同樣的戒指,坐在藍星的定制遊艇上,在海灘上看日落。等太陽觸碰海水,虎鲸躍出海面,我像加冕儀式上一樣單膝跪地,向海神起誓。
記得他是這麼說的,那他的求婚儀式是否也不該出現在這時。
親眼瞧中指的戒指被換下,她拿過那枚太空隕星做的戒指,将它戴在男人中指上,隻是戒指對他來說太小,卡在中指第二關節。
但,沒有關系。
她觸碰他的雙唇,作為那個吻的補償,逐漸加重,撕咬着,想讓對方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心髒空缺的位置因此被填滿,修補傷口,讓她的塔蘭成為新的一角,做隻屬于她的大貓。
“霍格安。”
“嗯。”
“霍格安。”
“我在。”
“霍格安。”
“訓貓呢,一直叫?”
萊迪亞笑着,被誰丢來的花朵落在他們身上,險些将兩人淹沒。
躲在水中的孩子們悄悄探出腦袋,沖兩人頭上招手,藏在屋頂上的人魚們瞬間将收集的花瓣全部倒下。
爬上樹的瑞内安将白紗抛至萊迪亞頭頂,把兩人全都包裹在其之下,“他們為你準備的禮物,開心嗎?”
“謝謝。”
“小事。”瑞内安望向白紗下的新人,笑着移開視線。
人魚的陛下真多愁善感,沒有他們的陪伴可怎麼辦呢。
各種花瓣落滿庭院,漂在水中。人們将它們捧起抛向同伴,仿佛在舉行關于鮮花主題的派對,短暫忘卻煩惱。直到第二日,她仍回味昨晚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