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人經常扳着一張臉,但是你知道的對吧,有些人天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許多的人都受到了他的照顧,漸漸地,他也覺得這些人成為了他的責任。
直到那一天。
當時他還不明白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他隻知道,那天人們都瘋了,他不得不流着淚關起大門,把他們都關在那座城裡面。
他甯願人們來指責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但他們沒有。
他們隻是化為了毫無感情的怪物,滿城毫無感情的怪物。
一個個地。
一個個親手把那些曾經他最為熟悉現在卻再也不能稱之為人的東西解決掉。
死了活,活了再開始。
這并不是一種比喻。
因為他想過各種辦法讓自己死去,但都沒有成功。
那之後他才發現,他的異能不止是可以運用所有的水,也可以在無意中暫時操控人體内的水分,清洗不該屬于人體的毒素,或是讓身體狀态短暫地倒流到沒受傷之前。
甚至還能加熱水,也能通過凍結水來固定傷口。
可是他發現得太晚了。
他隻能活着。
隻有他活着。
直到整座城裡徹底變為一片死寂,直到他的眼裡再沒有任何水能流出來。
人們都在說,原來第一個覺醒的異能者是一位魔王。看哪,他滅盡了全城的人。
很久之後他才明白,原來那天有人把某種東西摻進了有他異能的水井裡。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他最後終于死了。
不,他沒死,他隻是變了。變成了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然後...
然後...
莉莉不明白,為什麼他不繼續說下去了。
她低下頭想要搖晃姜潋,告訴他他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卻發現那個人已經停止了呼吸。
啊,啊啊...
醒醒啊...
她的嘴唇顫抖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臉上有水滴落下。下雨了。
但是誰分得清那些水滴是不是從她的眼眶中所流出來的呢。
她的面容有陰影若隐若現。她聽見周圍的那些怪物開始原因不明地原地打轉,但是她不在乎。
周圍一片的火光和爆炸當中現在這裡是黑夜裡最為明亮的舞台,亮如白晝。
然而兩個保護了她的人幾乎同時倒在她的面前,又讓她的心沉入永夜。
那些從黑暗裡滋生的低語終于像是迫不及待一般從柔軟的心髒中破土而出,連她的胸口都被沾染上了代表惡的黑色印記。
就像是藤蔓一般肆意向上,直到到達了莉莉挂在下巴上的那顆将落未落的水珠。
滴答。
似乎就連怪物都忌憚着這種力量,不知不覺當中它們重新向着來時的地方開始了逃竄,果斷迅速得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這裡。
但是印記的野蠻生長突兀地停止了。
最開始隻是因為,那顆落下的世上最為純淨的水珠在掉在姜潋變得又髒又破的外套上面之前,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停下了它的步伐。
然後更多的水珠開始懸浮在了空中,托住了那些即将落在他們頭上的碎石。
不隻是莉莉的淚。那汪瑩然的水光的範圍正在肉眼可見地一點點擴大,最終變得就像是來到了深海的洞穴當中的明月般皎然。
最後從莉莉臉頰上掉落的那顆水珠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
就好像是某個人送給她的寶石。
而那個人正躺在她的膝蓋上,重新睜開了他的眼睛。
“...!”
那些出現在莉莉臉頰邊緣的黑色花紋迅速地褪去了,快得就像是某種幻覺。
一切該不會又是她的一場夢吧。
“......”仿佛是因為震驚莉莉把下意識的喃喃說出了口。于是姜潋仿佛能夠聽到她内心的聲音一般,緩緩地回答了她——
“我在這裡,還活着。不過,”話鋒一轉,那個人的語氣裡不自覺帶上了幾分他也不曾察覺的溫柔,“說不定下一次被你抱着的時候我就死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多虧了姜潋不合時宜的冷笑話,莉莉剛剛還有些空洞的眼睛徹底恢複了神采。
可是剛剛姜潋的身體确實已經開始冰冷,也沒有了呼吸。
這究竟是...?
察覺到了那個小小身軀仍然有些生怕一切都是昙花一現的顫抖,姜潋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強行支撐着地面坐了起來。
莉莉大驚失色。
但看得出來,因為姜潋能夠恢複到坐起來她也是松了口氣,同時明顯無比地疑惑。于是姜潋再次開口。
“你忘了嗎,我是不會死的。”
他...不會死?莉莉眨了好幾次眼,才反應了過來。
原來剛剛那個故事裡的人就是姜潋!
他是在說他自己的故事。
所以她的死亡預告并沒有出錯嗎。可是等等。他又不會死...
莉莉傻傻地陷入了混亂,甚至忘記了繼續哭泣。
但是其實那些都不重要。
就像是最開始經曆了許多,已經習慣了用卑鄙和沉默來反擊來掩蓋可以用水流抵擋緻命傷的能力的他,還是被莉莉能看到死亡的能力吸引。
就像是剛剛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他卻故意省略了沒說的那些。
然而現在再怎樣掩飾他害怕再失去的心,他也已經明白了。
遇見了莉莉,讓他的心開始了動搖。
姜潋靜靜地凝視着莉莉,而莉莉恰好也在回望着他。
一個内心逃避死亡,一個根本死不掉。
也許這也算是某種天作之合吧?